“割鹿臺刺客們的手段,這些日子與你說了許多,可等到你真面對他們的時候才會明白,這些生活在陰影中的人將殺人術衍化到了怎樣精妙的地步。“宋彥超將魏長磐帶到巷尾一處破敗院落中,推門進到柴房內,在屋內壁上不知何處一按,地面便倏地敞開一個幽深陰暗的口子,往上頭冒著徹骨的寒氣,“沿這條暗道一直走,出時便是城南一片隱蔽樹林,記得到時出去後將口子再遮掩好。”
魏長磐一怔,不由聯想先前臺岌格部武夫現身的那片小遊園,兩條俞高昂透露給臺岌格部主君頓冒的暗道已經悉數被填堵,可而今這兒怎麼還會有一條,難不成伍和鏢局竟暗中....
“別胡思亂想太多,鏢局營生不景氣的時候,出入城的花銷也不是筆小數目。”宋彥超沒好氣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總鏢頭這個位子看著光鮮還不用一年到頭都在外奔波,可大院裡千百張嘴還得由我來想辦法去喂,也會做許多不得已的事。”
“也會做許多不樂意做的事....”
鏢局不是常年都能接到油水鏢,有時短了貨物往裡面倒貼銀子也不鮮見,故而趕上不好的年成,忙碌一年下來鏢局所得銀子仍是入不敷出,沒柰何宋彥超只得想出了這法子,再者便是用這條暗道走私些江州織造局不知如何流出的絲帛和雲州出產未經當地官府核查過藥草之類的貨物。
這在鏢局行當裡算不得什麼事,若要一年到頭都靠著行鏢那點銀錢過活,那這天底下的老字號鏢局早不知多少年前就倒得一乾二淨。
“你包袱裡除了兩件換洗衣裳外還有些散碎銀子,行牗上你叫魏小二,江州槜李郡人氏,是鏢局路上的趟子手,吃不消在鏢局內的苦就想回鄉做個小本生意度日。”
交代完了這些以後宋彥超最後又向他鄭重其事說道,“你行走江湖也頗有些時候,黃白不露的道理不用我去教,只是若是要與人出手對敵時切莫動用體內那口武夫氣機,四層樓武夫與人對敵一旦被當地衙門獲悉,是定要把你帶到衙門內問罪的。”
“武道境界越高,行走起江湖來許多時候反倒愈發束手束腳。”宋彥超感慨道,“不過這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官府如此作為,敢於以武犯禁的江湖人便多要心生顧忌,不是武夫的百姓日子也便更安生些。”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走吧。”宋彥超目送魏長磐下到地道內,“我就不送了。”
柴房內地面上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地穴中沒有透出半分光來,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大口,要將魏長磐一口吞下。
“底下沒有火燭,記得行路小心些!”
暗道中人聲迴響,“宋總鏢頭先回罷,這路能走....”
再次按動機括柴房地面顯露暗道又閉合如初,宋彥超又將兩捆柴草鋪於地上掩住了所有的痕跡,而後四顧尋不出什麼破綻,出這破落院門時還慎之又慎地留心了巷頭巷尾動靜,方才拐出巷尾緩步而行。
有個扛著插滿冰糖葫蘆草把子的小販湊上前來,滿臉堆笑著問他,“這位大官人,昨兒個才從城外運進來的糖新做的糖葫蘆,自打蠻人圍城以後小的還是頭一次動手,來串嚐個鮮?”
“這歲數的人了,見到這些小孩子吃的玩意兒還是忍不住想要嚐嚐。”宋彥超未曾停下步子,面無表情回話道,“多少銀子一串?”
“趕巧碰上了蠻子南下的年成,那黑心行商送進城來的糖料都比往年貴上一大截。”小販唉聲嘆氣道,“咱小本生意,不過是賺個餬口的錢,一串也就賣官人一兩二錢七分六厘....”
宋彥超驟然停步,側過腦袋來面如寒霜直視著小販雙眼,“你說多少銀子?”
“一兩二錢七分六厘銀子。”小販依舊是滿臉堆笑著衝宋彥超眨巴眨巴眼睛,“官人可以還價。”
“一兩多銀子太貴,不如就二錢七分六厘銀子罷。”
“官人說笑了,咱這冰糖葫蘆用料可考究,山裡紅撿的都沒蟲眼兒,用的也是貴价糖稀不是差的。”小販伸出五根指頭來衝他搖晃,“五錢銀子,這年頭,不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