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平日多被村裡人在背後數落她小氣、心眼歪,如今銀錢到手,家裡馬上就要起了菜棚子,眼見白花花的銀子恨不得成筐往家裝,她哪裡忍得住,自然是一定要顯擺幾句的。
於是她那滿是皺褶的老臉一揚,嘴角一撇,得意應道,“俺家也沒折騰啥,不過就是打算種些青菜賺點兒銀錢,等開春兒起個大瓦房給俺家老二娶房好媳婦兒。
對了,明早兒就要動泥水了,到時候可讓你家老爺們兒過來幫把手啊。”
劉老頭兒父子在一旁也是抬頭挺胸,附和道,“等家裡青菜種出來,肯定忘不了大夥兒幫忙,到時候一定請大夥兒好好喝頓酒。”
說完,這一家三口就拎著鐵皮筒子回了院子。
一眾鄰居初始聽得“種菜”倆字,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待得發現彼此都是一臉驚疑,於是立時就炸了鍋,馬蜂出巢般嗡嗡議論了起來。
這個驚道,“這劉嬸子是不是瘋了,哪有大冬日破土動泥水的啊?”
那個也嚷道,“就算泥水好動,那菜也不是好種的啊。要是這般容易,不是早就有人發財了。”
人群裡一個腦子活泛些的小媳婦兒卻是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很是不好,強忍了半晌到底低聲扔出一句,“你們怎麼就知道劉家不懂種菜的法子?他家可不是隻有水生一個兒子?”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愣了愣,繼而大感茅塞頓開。怪不得劉家這般大張旗鼓張羅種菜,他們必定是從大兒那裡聽得種菜的秘法了。
都說,天下沒有真正成恨的父子,血脈那是打斷骨頭都連著的東西,劉厚生怎麼可能因為爹孃上門吵鬧幾次,就當真同他們徹底斷絕了往來。
再往陰暗處想想,興許這劉厚生一開始就是留了心眼兒,明面兒幫著張家種菜,背地裡偷學秘法呢。畢竟幫張家做活兒,就是工錢給的再高,那也不如自家種菜賺的多啊?
眾人越想越生氣,各個都是皺著眉頭咬牙切齒。有那平日同劉厚生相處不錯的人尋思著開口幫著辯解了幾句,“生子不是奸猾藏心眼兒的人,這事兒可能是出了什麼岔子吧。”
結果這話一出口,他立時被一眾婦人們兒駁了回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爬進他肚子看過他心肝是黑的紅的啊?”
“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擺跟前兒,誰不眼饞啊。”
“說好了,大夥兒明年一起種菜,這劉家倒先動手了。萬一,他們把種菜的法子再傳出去呢…”
“哎呀,”這幫婦人們兒七嘴八舌議論著,倒是給男人們提了個醒兒,那劉厚生的丈母孃這幾日可就在劉家住著呢,若是她也把秘法學去了,帶回李家村…
男人們對視一眼,齊齊抬腿奔去了里正家,而女人們也是一鬨而散,滿村子去投“重磅炸彈”了。
蒲草一早晨起來給兩個孩子洗了幾件衣衫,又把屋裡屋外拾掇的乾乾淨淨。原本想去春妮家裡轉轉,但又覺不好打斷人家母女閒話兒,於是就揀了一盤肉包子送去了陳家。
陳家最近做著小買賣賺了銀錢,手頭也寬綽起來。前日陳二嫂進城就添置了幾塊布料,打算過年時候一家人都穿套新棉襖。
陳大娘婆媳三個帶著兩個孩子正是笑嘻嘻扯著布料圍看,見得蒲草上門就歡喜的拉著她到跟前,笑道,“蒲草,你快瞧瞧,這是多好的料子啊。”
蒲草瞧著那布料顏色正、摸著又柔軟,就開口誇讚道,“我二嫂子越來越會買東西了,這料子真是不錯。”
陳二嫂臉上笑得成了一朵花,嘴裡卻謙虛著,“都是東子幫忙找的鋪子好,賣貨又好又便宜。”
眾人都是笑起來,小心翼翼拾掇了布匹棉花等雜物就坐下閒話兒。胖墩兒和福兒見得盤子裡的肉包子,饞得咬著手指卻紅著小臉不敢吭聲。
陳大娘心疼兒孫,趕緊拿了兩個分給他們,笑道,“你們長大了可要對姑姑好,你們姑姑吃一口好的也落不下你們。”
兩個孩笑嘻嘻蹭到姑姑身邊坐著,大口咬著包子,吃得順著嘴角淌油兒。
兩家人說起買賣和城裡的趣事,正是熱鬧的時候,突然聽得春妮在外面高喊,“蒲草,蒲草你在屋子裡嗎?”
陳大娘打趣笑道,“這春妮兒都快長蒲草身上了,一會兒見不到也不成。”
她這般說著就開了門,春妮卻是一臉惱怒的瘋跑了進來,見得蒲草就上前抓了她的胳膊嚷道,“蒲草,這可怎麼辦啊?我就說上次他們去翻菜棚子就是為了偷師…”
陳家眾人互相瞧瞧,都是聽得一頭霧水。倒是蒲草猜出個大概,剛要開口勸慰她幾句,不想李老太也是呼哧帶喘的追了進來,大聲呵斥道,“這傻丫頭跑得跟兔子似的,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蒲草趕忙扶了老太太坐到炕沿上,笑著替陳家人介紹道,“這是妮子家裡的老孃,昨日得了訊息來看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