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到底不願兩個孩子攙和這些事兒,就去筐婁裡翻出兩本書和一疊棉紙,囑咐他們送去東廂給張貴兒。
桃花果然就換了笑臉,歡喜抱著同山子跑出門去了。
蒲草又走去同站在門口有些尷尬的東子小聲說了幾句,東子就笑嘻嘻告辭去陳家借宿了。
陳家因為感激東子每次都幫忙採買,又喜他熱心伶俐,待他就像第三個兒子一般親近。而東子自小沒有父母,在街上流浪幾年吃過的苦說上幾日夜都說不完,這些時日同陳家人相處,也是倍覺溫暖。所以,但凡他到村裡來,吃住都在陳家,自然也就相處的越發親厚了。
蒲草同陳家走動勤快,把一切看在眼裡,平日就多給陳家送些吃用之物,也省了親自費心招呼。
東子和兩個孩子一走,屋子裡就剩了李老太和春妮。蒲草也就不避諱了,冷著臉喚了喜鵲進東屋,一起動手挪下炕上的大堆用物放到木板上,然後在炕頭隨便鋪了塊破草蓆子,喜鵲以後的住處就算準備好了。
喜鵲抬頭看看黑漆漆的牆壁和棚頂兒,又摸摸扎手的草蓆,再想起在唸恩園裡住了兩年的那間屋子,簡直天地之差!她一臉惱怒的大聲問道,“這…這破倉房又髒又亂,我怎麼住啊?”
“什麼破倉房?這是正經的正房!”春妮瞪了眼睛,一把扔下喜鵲的兩個包裹,怒道,“給你一個奴婢住都是抬舉了,你別不知好歹。”
“我就算是奴婢,也該有個熱炕睡吧?這麼冷的天又沒有被褥,你們明擺著就是想凍死我!”喜鵲一想晚上要這麼幹巴巴凍一晚上,再也忍不下去了,大聲反駁著。
蒲草掃了她一眼,應道,“院子外面有柴垛,嫌炕涼就自己燒!”說完,她就挽了春妮回了西屋。
李老太正仔細藉著油燈的光亮兒縫著一件小衣衫,顯見是替未出世的小外孫準備的。她一見蒲草進來就笑道,“你這丫頭也不是個心狠的,到底買這麼個難調理的婢女回來做啥?”
蒲草笑嘻嘻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大娘,你不是總說我和春妮脾氣好嗎,正好趁這機會我們也噹噹惡人,學著長長脾氣。”
老太太被她這新奇說法惹得哈哈笑起來,春妮趴在門縫兒上偷偷瞧著喜鵲恨恨出門去抱柴,忍不住擔心道,“蒲草,她晚上不會趁咱們睡下逃跑吧?”
蒲草得她提醒,倒是掏出懷裡的賣身契隨手塞到了炕蓆地下,笑道,“逃奴被抓到是要亂棍打死的,她怕是不敢。”
春妮點頭,又去瓷罐裡摸出幾個醃梅,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一邊繼續偷看。
喜鵲在方府是內宅大丫鬟,負責掌管打理主子的衣衫鞋襪,那些灑掃、燒炭盆這些粗活自有小廝和粗使小丫鬟去做,她的日子過得比起小戶人家的閨女兒還要自在悠閒。
如今突然從天上掉到了地下,簡直是瞬間變成了睜眼瞎,諸事不順。她雖是出了院門就找了柴垛,但她也不知挑揀裡面沒有被雪打溼的苞谷秸稈,只圖省力氣,在浮面兒上拽了一捆就回來了。結果那苞谷秸塞到炕洞裡,怎麼點也點不著。她大著膽子在雜物裡偷了一張棉紙,總算把秸稈點著了。可惜,卻是濃煙四起,燻得她咳嗽得眼淚鼻涕直流。
春妮趴在門縫兒上把一切瞧在眼裡,先前還在幸災樂禍,偷笑不已。後來突然想起東屋裡還有布匹和吃食,立時就跳起來衝了過去,大罵道,“你這丫頭是狗熊託生的啊,笨死了。連燒個炕都不會,若是把屋裡好東西被燻壞了,你就等著以後日日睡涼炕吧。”
喜鵲被罵得惱怒又不敢回嘴,憤憤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倒把好好一張臉抹得同戲臺上的張飛一般花裡胡哨。春妮正是熄了火頭兒往外掏柴火,見得她這般模樣,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喜鵲慌忙三兩把在包裹裡掏了鏡子照看,一見自己原本雪白嬌媚的臉蛋兒變得這般狼狽,那千萬委屈萬般懊悔齊齊湧上了心頭,終是放聲大哭起來。
春妮被她哭得發愣,吧嗒幾下嘴琢磨了半晌,到底還是心軟勸慰道,“哭什麼哭,臉髒了打盆水洗洗就是了。這燒炕也容易,今晚我幫你燒,你學著些,但明晚我可不幫你了。”
說完,她就當真小跑兒出門又抱了捆乾爽的苞谷秸,很快就把灶火燒得又旺又熱。喜鵲坐在一旁地上,抽抽噎噎盯著火光出神,臉上倒是少了些絕望之色。
(今天單號單更啊,最近有些事情忙,欠的兩章花期記著呢,以後一定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