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臉色鐵青,開口斥罵道,“胡說!那沈家主母是有名的潑辣,到她手下怎會有好日子過?我就是做妾也要做方家的妾,只要我先進了門,懷了方家子嗣,就是將來方家娶妻也踩不到我頭上!”
小丫鬟聽得眼睛發亮,可是想想她們主僕的處境,又小聲辯駁道,“姑娘打算的是不錯,可是…方公子已經幾月沒上門了。姑娘要怎麼尋到他,又讓他出面贖買姑娘出去啊?”
牡丹手下撕扯著帕子,心裡仔仔細細盤算半晌,末了在妝盒底層拿了幾塊碎銀子遞到小丫鬟手裡,囑咐道,“你拿這些銀子去找白雲居或者念恩園的下人,打探一下方公子最近的行蹤,最重要的是要問清楚他與哪個女子來往密切?若是有了訊息,快些回來稟告我知道。”
“是,姑娘。”小丫鬟接了銀子,一路奔去了白雲居附近。這個時辰,酒樓里正是燈火通明、高朋滿座,食客們觥籌交錯,小夥計們忙得恨不得長了四隻手才好,哪有空閒理會旁事。
小丫鬟守了半個時辰,都沒抓到個閒人探問訊息,最後無法只得又繞去了念恩園。這一次她的運氣不錯,夏日夜晚最調皮的一股兒東南風成功吹熄了園子門前的一盞燈籠。
一個門房小廝被幾個圍在一起推牌九的兄弟踢出來重新點火,結果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小丫鬟見機上前扶了一把,小夥計平安落地之後,自然感激道謝。
兩人因此攀談起來,小丫鬟又塞了塊二兩的碎銀,很快就問出了想要的訊息。
牡丹得了小丫鬟的稟報,兩道秀美的細眉都擰到了一處,多方算計了半晚,第二日就開始暗地裡行動起來。
不提牡丹主僕如何行事,只說方傑早起坐了馬車,又去街上買了些小孩子喜愛的吃食,然後就一路吹著涼爽的晨風出了城。
待得趕到南溝村外時,日頭已是爬上了半空。張劉兩家的菜田裡,正有五六個後生幫忙挑水澆菜,春妮兒拿了個大茶壺,帶著抱了幾隻大碗的桃花山子,挨個給後生們送上一碗解暑的綠豆湯。
一見得方傑從馬車上跳下來,兩個小童工立時鬧罷工了,小跑過去咯咯笑著抱了他的胳膊,一臉的討好和期盼。方傑扯了袖子替他們擦了腦門兒上的汗珠兒,這才從車裡拿了各色小玩意兒和吃食出來,直喜得兩個孩子又蹦又跳。
田裡的後生見了都是羨慕,大聲嚷道,“方大哥可是偏心,只有山子和桃花的好吃食,我們就連快點心都撈不到?過會兒見到蒲草嫂子,我們可要勸她把青菜賣給別的酒樓了。”
方傑領了兩個孩子走到跟前,爽朗大笑,“就知道你們要這麼說,車上還有一隻豬腿,晚上讓蒲草給你們燉紅燒肉,這總成了吧?”
“哦,太好了,晚上有紅燒肉吃了。”
後生們都是歡呼起來,嘻嘻哈哈嚷著中午也不吃飯了,留著肚子晚上吃個痛快。
方傑四處張望不見蒲草的影子,於是轉而看向春妮。春妮會意就道,“方公子,北邊地頭兒的那幾壟豆角架昨晚被風颳歪了,蒲草和生子他們在規整呢,你也去看看吧,不知道會不會耽擱明日摘收。”
方傑點頭應了就順著地壟一路尋了過去,果然繞過那幾壟黃瓜架就見到了戴著大草帽的蒲草。她正幫忙扶著架條,劉厚生和董四則拿了麻繩纏繞綁好。
三人見得方傑趕來,劉厚生和董四就笑著打趣他昨晚進城躲懶去了。方傑也不生氣,同他們寒暄了幾句就提起明日摘菜,晚間直接送進城去。
董四是個有眼色的,聽他提起生意就藉口口渴,扯了劉厚生回去喝綠豆湯。
沒有了外人在場,又有黃瓜架和豆角架遮掩,方傑就笑嘻嘻擠到蒲草跟前,低聲說道,“累不累?坐下歇會兒吧。”
蒲草扭過頭去不理他,手下繼續忙碌不停。本來昨日她也只是略微有些氣惱,心裡過了那陣酸勁兒,反倒又變得得意起來。
畢竟有女子如此痴心於她的男人,這也是對她眼光的一種認同。若是普天之下,除了她,再沒有女子喜歡方傑,她也許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把黃銅當真金了。
這般想開之後,晚飯的時候,她特意做了幾個好菜送去方家,結果卻是衝著瞎子拋媚眼—白費力氣,方傑根本沒回來。
這一晚她躺在炕上就把自己當面餅烙了,翻來覆去,一會兒琢磨著方傑是不是當真帶了那個“表妹”私奔了,一會兒又暗自給自己打氣,要相信他們兩人的感情。
如此折騰到天邊兒已是泛白,她才勉強睡了一會兒,再醒時兩個黑眼圈兒就明晃晃掛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