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叔父子不善言辭,想想這麼幾日受到的厚待也讚了一句,“張嫂子這人心善、厚道。”
李九叔家的苞谷地與張家挨著,這些年算是與張家相處最近,喝了兩碗酒腦子一熱,就拍了張貴兒的肩膀道,“貴哥兒,將來你若是讀書出息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啊,你嫂子養活你們不容易啊。”
當然他這般說,可不是為了端長輩架子,完全是有感而發。
雪國這一代的國主不是個勵精圖治的賢君,但也不是荒淫無道之輩,嚴格說來,只能算是胸無大志。對於那些有心建功立業的文臣武將而言這是缺點,但是對於只想安穩過日子的老百姓來說,卻是再幸運不過。
每年全國幾個銅鐵礦山的出產,賣於南方諸國所得進項,就已經足夠這小小的國家正常運轉,甚至還有結餘。所以,攤到百姓頭上的各種苛捐雜稅並不多。
然而儘管這樣,百姓過的依然不富裕。畢竟氣候限制,田裡一年只有一熟的收成,一家夫妻倆養兩個孩子都困難。
李九家裡兩個兒子,今年老大剛訂了親,明年就要成婚,聘禮酒席等等幾乎就要掏光他們一家多年的積蓄,剩下一個小兒子還沒有著落呢。
而蒲草居然要養三個孩子,供一個讀書郎,備一份嫁妝,這些重擔放在一個壯勞力身上都扛不起來,更何況蒲草這樣的小女子,其中艱辛任誰思量都覺不易之極。
眾人都出聲附和,跟著勸導張貴兒一定不能忘本沒良心,張貴兒嘴上很是恭敬應了。但他畢竟年紀小,口蜜腹劍這樣的事還做不到完美,臉上的笑就顯得極是僵硬。
董四一貫最有眼色,瞧出他這般異樣就趕緊扯了個村裡閒事把話頭岔了過去。
那廂灶間裡,蒲草臉色紅得仿似晚霞一般,看什麼都是重影兒,夾個菜筷筷都落空,惹得兩個孩子抱著陶碗傻笑。她嗔怪著想要抓了他們撓癢癢,卻不想撲了個空兒差點摔到地上。
春妮趕緊上前扶起她,好氣又好笑說道,“你說你逞能幹啥,醉的這麼厲害,我送你回去睡覺吧,這邊我先照料著。”
說完,她囑咐兩個孩子好好吃飯,就架了蒲草跌跌撞撞的回了西院張家。
蒲草只覺肚子裡火燒火燎,腳下踩了棉花一般軟綿綿,待得出門被冷風一吹才勉強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嘟囔著,“這蒲草酒量真差,想我董婉原來可是酒仙啊,三斤不下場…”
春妮好不容易安頓她躺在炕上,替她除了鞋襪,聽得這般胡言亂語就拍了她一巴掌,笑道,“別說醉話了,你以前苞谷粥能喝飽就不錯了,哪喝過酒啊。趕緊睡吧,明日還忙呢。”
說完,替她蓋了被子也就回去忙了,留了蒲草嘟囔了幾句,到底昏睡過去。
一夜酣睡醒來,蒲草乍一睜開眼睛就痛苦的抱了頭呻吟出聲,苞谷酒的威力在這樣宿醉醒來的時刻徹底顯現,仿似有無數個小人兒在她的腦袋裡敲鼓一般,疼得她額角的青筋直蹦。
坐在炕梢玩耍的山子和桃花聽得動靜,趕緊湊了過來,原本還笑著要叫嫂子(姐姐),但是突然見得她這般痛苦都是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春妮端了一隻小碗從門外進來,兩個孩子就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大喊著,“妮兒姐,妮兒姐,你快看看我嫂子(姐姐)!”
劉厚生也是個愛酒的,但凡沾到酒很少有不喝到爛醉的時候,春妮伺候酒鬼倒是極有經驗,只不過掃了兩眼蒲草的狼狽樣子,就安撫兩個孩子道,“別擔心,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就去灶間舀了一碗涼水,把小碗裡那綠瑩瑩的膏狀物加里半勺,待得化開了就半扶了蒲草起來,喂她喝下去。
果然不到一刻鐘,蒲草就覺腦子裡那些小人兒全都消失無蹤了,一時間清明之極,於是爬了起來抱怨道,“這醉酒真是遭罪,以後可千萬攔著我,別讓我喝酒了。”
春妮嗔怪道,“你那倔脾氣,誰攔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