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虎趁著熊池還未回過神來,手中短刀橫掠而過,在北邙漢子粗壯大腿上劃開一道三五寸長的鮮血痕跡,麻衣身形一觸即離不敢戀戰,與剛踉蹌爬起的柳遠山二人站在一處,望著自己手中短刀,心中不禁悔嘆:‘這他孃的要是把長刀,這廝就站不起來了。’
韓元虎望著滿臉狼狽的柳遠山,調笑道:“還行不行啊?”
雖說這戰局洶湧眨眼便是生死攸關,但韓元虎倒沒那般緊張,這十餘年中終日與這生死打交道,終日在這刀尖舔血,早就慣了,那魁梧漢子是難纏,但大不了不就是個死?既然如此,還有何可悲鳴的,想笑便笑,省著這死後笑不出來多他孃的憋屈。
反觀那黑衣少年則差了些,柳遠山滿目凝重,雙臂間的衣衫盡數破碎,露出雙臂上片片淤青血痕,瞥了一眼滿目笑意的麻衣少年,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忍著雙臂中的疼痛,將那兩柄匕首緊緊的攥在手中。
陳長歌聽聞這二人於生死關頭的磨牙拌嘴,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只是不知這笑從何來,又從何而止,淡然道:“一會我拖住他,你二人帶田姑娘先離開。”
韓元虎咧嘴一笑,連連搖頭:“那不行,這當英雄的機會不能讓你一人佔了去,到時這田白意滿心思全是你,我他孃的不白忙活了?”
被韓元虎這廝一陣嬉鬧,柳遠山心神也不似那般緊繃了,瞥了持刀的麻衣男子一眼,不屑道:“只要老子在,你他孃的就是白忙活。”
韓元虎一瞪眼,“嘿?又不是剛才哭喊認老子當大哥,跟老子稱兄道弟的時候了?”
身著黑衣的柳遠山又是一陣冷哼,沒有說話,說來也怪,這唇舌鋒利說起話滔滔不絕的柳遠山總是在這少言寡語的韓元虎面前吃虧上當,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陳長歌無奈一笑,“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死一個總比死四個強。”
韓元虎笑罵道,“你他孃的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聒噪了?你陳長歌也有怕的時候?”
“怕了麼?”陳長歌感受這聽寒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自顧自的呢喃著,腦中思緒萬千,怕了麼?
可能是怕吧,但這世間事可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因為怕就逃離,因為怕就把心中堅持的東西放下。
怕?就當怕吧。
雖說怕,也不能因為個怕字,耽誤了這七尺男兒的意氣風發不是?不能誤了這男兒鐵骨不是?
管他孃的是誰,天潢貴胄也好,江湖十首也罷,既敢站在面前為敵,那便唯有拼死而戰竭力而為,唯獨提不起怕字,他陳長歌不怕,手中聽寒更不怕。
脫凡入聖也好,雲上天人也罷,既擋在面前,便是拼盡這凡人之力也要破去他身上三兩金漆,將那金身雲帳拉下神臺化為湮土,也要以這丈二聽寒問遍這九天之上的諸神諸佛世間萬物,何人可堪一戰?何物可堪我一槍?
就算這大千世界盡數崩殂,日月山河滿目朦朧,萬物星辰均不可見。
卻唯獨可見一杆亮銀長槍閃耀其中,東問道西斬佛,南敕鬼北屠妖。
也可見一男子身著白衣,漫步其內,長槍在握,縱覽星河。
一往無前,猛虎為何不能鬥蛟龍?
他陳長歌這生可能當不成猛虎,但就是螻蟻是浮塵是枯草朽木也須一往無前,持搶憑陵問這諸天神佛東岑西嶺,何為不能?
想到此處,那渾身泥濘的狼狽男子豪氣頓生,大笑一聲:“那便同我死戰可好?”
一直嬉笑說鬧的韓元虎難得正色,話語之中極為堅定,“甚好。”
柳遠山臉上懼意全無,望著那並肩而立的二人,一人是年少時相伴的故交,另外一人則是路途中強橫闖進生活的新識,手中匕首高高揚起淡然一笑,這一笑似是將生死置之度外,雖不言不語,但這一笑勝過千斤文章萬兩筆墨,勝過萬千言說。
窄谷前,端坐於馬上的青衣女子緊握長劍的手霍然鬆開,望著那要拼死一搏的三人莞爾一笑。
兩側峰巒中,黑鴉緩緩落在男人肩頭,那被黑色衣袍籠罩的陰沉男人桀厲一笑,嗓音極為沙啞緩緩吐出一句。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