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陽光肆意揮灑的正午時間,可西蜀皇都天樞城外卻籠罩了一層又一層的詭異血雲,流轉翻騰攝人心魄。
拒馬坡上空中的詭異血雲越來越厚,越來越多,一團團新鮮的血肉精氣從拒馬坡城寨上剛剛被鐵弩插滿的西蜀士卒屍首中升騰而起,緩緩匯入雲層,之前陣亡在拒馬坡上的乾元兵卒屍首似是被什麼東西咀嚼揉捏一般,鎧甲下的身軀咔咔作響,只見那屍首裸露在外的肢體逐漸乾癟扭曲似乎事在被什麼東西壓榨一般,異響持續了一陣,一陣淡薄的血肉精氣從屍首中緩緩升起後,異響才算停止,那屍骸肢體乾癟如枯屍,肢體扭曲在一起,怕是連一塊完好的骨結都找不到了。
滿是陣亡士卒屍首的拒馬坡上,越來越多的鮮紅精氣匯入血雲,彌散在半空中的鬼魂嘶吼聲也越來越響,凜冽的陰風打著旋的翻騰在拒馬坡中,在場的兩國軍士無一不被那天降異色震驚,無論是攻城的乾元,還是守城的西蜀,兩國最後的精銳士卒都忘了手中的砍殺動作,呆呆的望著那漫天升騰而起的血肉精氣和那翻滾在半空中的血雲,原本喊殺聲震天的拒馬戰場竟有了片刻安靜,但是這安靜氛圍更為這西蜀最後一道屏障添了幾筆詭異。
原本敢在戰場中拼殺的漢子大都是些不信鬼神的蠻橫心腸,如今見了這似通神鬼的邪異一幕,也有些壓不住心中震驚和恐慌,可便是如此兩國都無人退後,都無人想要逃離著堪比地獄羅剎的春秋戰場,都不願意放棄那最後的家國之爭,絳雲武神白諾望著那漫天異象暗道一聲不好,雖識不出這少女所用的陰邪手段,但單憑這漫天的陰邪氣息,便知這少女並非尋常的旁門邪術,來不及醞釀長劍上的氣概,白甲武神腳下發力,身體似鷹隼般騰起數丈,手中長劍流光噴湧,搖曳劍光成了這血紅天空下的唯一一點亮瑩光芒。
但這三尺青鋒上的熒光似乎比那深夜中的燭火更不值一提,隨陰風搖曳隨血雲鼓盪,好似隨時便要被這漫天詭異血雲吹散揉碎一般。
拒馬坡城寨前,連結在黑衣少女與空中血雲之間的鮮紅光芒越發強橫,這天地間剛喪命的鮮血精氣似乎被這光芒與血雲盡數掠擄一空。
終於,當縈繞在少女周身的最後一縷血紅光芒注入血雲後,半空中的血雲似乎是累了,不在鯨吞這天地間逝者體內的血肉精氣,陣陣刺鼻血氣在空中扭曲翻騰,一道數丈寬赤紅匹練從半空血雲中激射而出,沒入拒馬坡城寨方向。
拒馬坡上騰起數丈的白甲武神手中三尺青鋒上滿是洶湧靈力,絳雲武神白諾不敢再有絲毫保留,將氣海九宮內的大半靈力盡數匯入長劍之中,只求一擊必殺,不想再橫生枝節。
“妖邪放肆!”
絳雲武神白諾一聲斷喝,手中長劍猛然劈下,劈向那渾身是血黑衣少女,這一擊天地間的靈氣被盡數牽引而動,匯聚於劍鋒上,聲勢之大,竟然將半空之中的厚重血雲吹散了幾分,剛有一抹陽光趁著裂縫偷偷跑出,血雲便像一雙強橫大手將那裂縫與陽光盡數掐死,再度聚合。
黑衣少女眼中的鮮紅色彩盡數消散,一雙清濁分明的眸子怔怔的望著那半空中的滿身神仙氣概的白甲武神漠然無語,對於那聲勢驚天的三尺劍鋒也並沒有什麼太多理會,眼中反倒是流露出幾絲惋惜神色。
白甲手中三尺劍鋒直指黑衣少女,對於這一劍白諾極有信心,足以將站在西蜀身前的陰邪少女強橫抹去,也可將那牽引天地的陰邪手段盡數斬斷,這一劍出,便是九天之上的天人也須正視之,否則便要被這人間殺神破去神仙金身掃去天人氣概,三尺劍鋒飛掠而至,眼看離少女不過三十丈,如此距離連眨眼的工夫都用不上,少女便要殞命劍下。
在如此緊要關頭,西蜀拒馬坡城寨內噴湧出一陣前所未有鮮血腥氣,只見一道猩紅流光從城中激射而出,流光極快,轉瞬便是百丈,硬生生撞擊在武神手中三尺劍鋒上,原本裹挾天地洶湧靈力的一劍被那猩紅流光悉數破去。
只見半空中猩紅流光推著那白甲將軍飛向拒馬坡中段,原本那牽引天地靈力吹動漫天血雲的白甲殺神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流光裹挾遠飛出去。
轟
那猩紅流光將那白甲武神狠狠砸在拒馬坡中,一陣振聾發聵的滔天巨響炸裂在兩國軍士耳畔,天空中洶湧流淌的血雲劇烈翻騰,極為刺鼻的血腥味道從猩紅流光中綻放而出,便是在輾轉多地廝殺多年終日與長刀死屍為伴聞慣了鮮血滋味的悍勇老卒也有些承受不住這讓人作嘔的血腥味道,強忍著胸腹中那翻湧的不適感。
猩紅流光漸漸散去,流光中露出個一丈多高的魁梧男人,男人身著破敗布衣,布衣不知穿了多少載說是布衣不如說是身破敗布條,布條上沾滿了乾涸鮮血,從布條縫隙中隱約露出男人身軀,魁梧男人微微彎腰,一手成掌將絳雲武神白諾死死的按在地上,周圍被炸出一個近百丈的淺坑,淺坑中盡是身著雲鎧的絳雲武軍殘破屍首,乾元對於絳雲武軍的鎧甲兵刃重視度極高,都是用上好鑄鐵百鍊而成,尋常刀劍欺身連痕跡都無法留下,可這男人光是落下時候的勁力便將數十名絳雲武軍身上的雲鎧碾壓破碎,堅硬雲鎧尚且如此,何況那血肉之軀?
這一落,足足砸死數十名絳雲武軍,各個被巨力砸成肉糜極為慘烈,淺坑外,十數名絳雲武軍被強橫勁風鼓盪吹出數丈,四散飛出砸在人群中,周身筋骨盡數被震碎,眼看沒了生機。
一力破百甲,這男子只是以周身勁力便破去近百名號稱戰力冠絕天下的絳雲武軍,不光如此,號稱天上武曲臨凡的絳雲武神白諾被這男人按在地上,身上玄鐵鎧甲殘破不堪,口鼻皆是鮮血噴湧,躺在淺坑中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不知是在血雲籠罩下天色陰暗還是這男子本就是如此,男子毫無人色似從古墓中爬出殭屍惡鬼,周身面板成鐵青色,面板上滿是似烙鐵浸燙出的詭異圖形,身上臉上遍佈刀劍傷痕體無完膚,身形極為魁梧,四肢身軀盡是那鼓漲的筋肉疙瘩,筋肉上滿是手指粗的粗壯筋絡,臉色更是青的發紫,雙眸中好似籠罩了一層灰色霧氣看不見眼眸,男人灰色眼眸望著那滿臉血跡的白甲將軍似乎有些膩了,手掌一揚,將白甲武神扔到一旁,望著那滿地屍首,緩緩站直了身軀。
周身鐵青色的魁梧男人微微闔眼,一腳重重踏在拒馬坡中,從那淺坑中的肉泥中震盪出數十團濃郁的血肉精氣,緩緩升騰匯入男人身軀,原來這魁梧男人才是掠走屍首血肉精氣的罪魁,每有一團猩紅霧氣匯入男人鐵青身軀上的詭異圖形便驟然一亮,轉瞬間,數十團血肉精氣被男人盡數掠入體內,但仍有些意猶未盡,望著那漫天血雲,鐵青男人一聲嘶吼,漫天流轉翻騰的血雲猛然一滯。
陣陣陰風煞氣從地面吹拂向空中,在空中形成了數個劇烈風旋,醞釀雲濤中的鮮紅血色盡數被風旋牽引,幾息時間,風旋將雲濤中的血色盡數掠走,原本滔天的異象漸漸消散,漫天烏雲恢復成了常色,唯有空中漂浮著數道血色風捲,風旋捲了一會,將遊蕩在外的血肉精氣盡數囊括其中,勢頭一沉猛然下落,每個風旋化身為一條猩紅匹練緩緩匯入男人身軀。
“嗷……”
當第一縷猩紅匹練注入男人身軀時,男人渾身筋肉經絡暴起滿身圖形亮的刺眼,一聲聲撕裂人心哀嚎響徹拒馬坡,只見猩紅匹練中隱約有一個鐵青色身影戰慄顫抖。
在拒馬坡中的數萬乾元軍武聽聞男人哀嚎只感覺天地陡然震顫,震顫從腳下直至眾人心神,望著那吞食血雲的魁梧男人還有了生死未卜的乾元武神,眼中盡是震驚,拒馬坡外,乾元軍神司馬成晉望著鯨吞血雲的鐵青身形,眼中滿是驚慌,顫聲呢喃,“御儡……御儡之術。”
乾元軍神司馬成晉如遭雷擊,雙手顫抖,指著那拒馬坡方向,倉惶喊道:“快…快讓軍士圍攻,不能讓他融化血雲!”
說道最後,乾元軍神司馬成晉聲音都是嘶啞的,一直以來,司馬軍師無論面對千軍萬馬還是千難萬險都是任你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沉穩心思,追隨軍神十數年的旗令官不知今日軍神為何如此慌張,不敢怠慢連忙揮舞令旗,身後攻城的號角再次響起。
拒馬坡中的乾元兵武聽聞號角震天,強壓住心中恐懼,一股腦的湧向那吞食血雲的鐵青男人,乾元四大名將除了生死未卜的武神白諾,其餘三人一馬當先,手中兵刃直至那沐浴猩紅匹練的鐵青男人。
數以萬計的乾元軍武眼中只有那牽引天地異象的鐵青人影,無人理會那站立在拒馬坡城寨前的黑衣少女,身著黑衣的啞口少女望拒馬坡上洶湧蜂起的乾元兵武還有那鐵青人影痴痴一笑。
啞口少女無名無姓,只知世人都喚她無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