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未至都算慶歲,雄州街道上不少垂髫孩童手裡攥著紅彩宮燈奔跑在雪地中,就算天色陰暗腳下踩空跌上一跤也不哭鬧,起身擦拭身上雪跡繼續奔跑嬉鬧,面含笑意。
破廟中的幾人聽聞此言面面相覷,柳遠山自然第一個不幹,瞪眼道:“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到最後還要打老子?你這……”
還不等柳遠山說完,老和尚驚喜道:“好小子,爺爺沒看錯你,若是你沒了這份狂妄衝勁爺爺可是白錘鍊你了。”
說罷老和尚將書信推到麻衣少年身前繼續說道:“能不能搶走田丫頭看你本事,這封信裡有你要的答案,到邛州之後在看,你可能做到?”
“前輩放心。”韓元虎將書信收入懷中,略作思襯突然站起身,雙手抱拳一躬到地,正色道:“這些時日,多謝前輩。”
自十四歲不在乞討後韓元虎在沒跟人說過謝字,按他自己話說就是他之前把這一生的謝字都說完了,一聲謝換來一個冷眼,他記不住那五年他說過多少謝字,就像他也記不得哪些年受過多少冷眼,如今這聲謝,便是說不盡的真心實意。
老和尚脾氣古怪,瞪眼道:“俗禮,爺爺用你謝?”
老和尚對誰都能提起脾氣唯獨對著伶俐丫頭田白意沒有脾氣,和藹問道:“田丫頭,這些日子看懂了麼?”
一襲青衫的田白意若有所思,“像是懂了一些。”
“習武這事不求形似但求神似,若是形神兼備那就算彌足珍貴,你到邛州後所接觸的與和尚我不同道所以不能教你,但你記住意境對你日後,極有裨益。”老和尚捻鬚正色道,和尚輕笑,“丫頭,再叫聲師傅。”
田白意起身,施了個女子萬福禮,恬淡喊道:“師傅。”
老和尚頷首大笑連連應答,從供桌下拿出一條淡青色凌絲披帛,遞給田白意,憨笑道:“既叫師傅了,我這也不能太過寒酸,現在你應該用不上,到了邛州後應該有人識得。”
披帛本是女子配飾之物,多以布料織絲為材質,女子將其纏繞雙臂或是腰間,舞動之時似九天玄女飄凡脫俗,尋常披帛分兩種,短寬者為披子常披在肩頭,長寬者為披帛,通常女子婚配著披子,未婚著披帛。
通常長一丈寬一尺,而和尚手中披帛長一丈半,寬不過半尺,通體淡青色冰寒凌絲織成,凌絲通透可透絲觀字,帛上有隱約銀線繪製雲圖,雲中隱約有繁星殘月,極盡秀美不似凡物,凌絲中隱隱泛起清冷光輝,廟中三名男子皆是一愣,唯獨田白意望著披帛滿目為難。
“接了吧,丫頭有天分,在你手中比在我這破廟招惹灰塵強。”說罷,老和尚將披帛扔出,披帛與半空中伸展而開,纏在田白意雙臂上,凌絲通透隱隱綻放光輝,和尚見狀笑意更濃道:“這死物也知高興。”
原本一身青色冬衫的田白意雖說身形略有幾分臃腫但絲毫不妨礙女子容貌的欲仙般清冷不似凡物,如今雙臂纏繞這凌絲披帛更託女子的出塵氣概,從披帛中升騰幾分雲氣,倘若月中有廣寒,不知廣寒宮中那女子跟這人間仙子比誰跟清冷出塵。
這青衫女子好似要飛昇俗世的容貌徹底在幾人心頭刻下,三名少年看的呆了,久久回不過神來,老和尚見三人痴迷模樣暗罵一聲沒出息的東西,咳嗽一聲喚醒三人,衝陳長歌說道:“徒兒,你既用此槍也算與那人有緣分,送丫頭回去之後便去沿海而行前往龍巖寺佛頂為那人燒柱香吧。”
醉癲僧濟戎語氣少有的清淡,“到寺中找那慧能和尚,他見此槍便就明白了,到時我若沒在龍巖寺便去劍冢寺找我,這天下不闖不行,闖的多了闖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才算懂事。”
陳長歌呆呆的應了一聲,腦中仍是女子容貌與那更為清冷的聽寒槍,思緒飛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次日拂曉路上有霧,幾道身形出了破廟,朝著城門策馬而行,破廟外數百步槐樹下,隱約站起兩個身影,也朝城門去了。
雄州城門外,三人躍馬出雄州,為首少年白衣揹負一六尺長檀木盒,身後跟一男一女,男子著黑衣腰間懸掛赤紅匕首,女子著青衫雙臂上有淡青色凌絲披帛,陳長歌緩緩勒馬回頭望著雄州高聳的城牆,眼中光影流轉。
盞茶時間,一持刀麻衣少年從城門內緩步走出,幾人對立而站三人於馬上一人於步下,陳長歌淡然問道:“不騎馬?”
“不。”麻衣少年言語不多,臉上掛著冷冽微笑,繼續說道:“至此,便分道揚鑣,到時莫怪我不手下留情。”
“來便是。”陳長歌淡然一笑,望著那遠方金陽初升,調轉馬頭策馬而去一騎當先,田白意柳遠山二人緊隨其後,三人越行越遠馬蹄聲中隱約傳出白衣少年呼喊聲,“跟緊了。”
麻衣少年望著幾人遠去背影邪魅一笑,腳尖點地身形暴起,速度極快。
幾人走出數百步後,城門內兩人策馬而出,望著那奇怪的幾人,為首的獨耳少男納悶道:“怕不是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