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呂禎越找越急,原本慘白的面容越發淒涼面無人色,滴滴汗水從鬢間滑落,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粗氣,翻遍檀木桌案還是一無所獲,一屁股做回太師椅上,雙眼空洞無神,呆呆發愣。
這幾日以來他一直渾渾噩噩,今日心思也全然在那冷豔女子身上,忽然間神思一閃,忘了隨手將那印有狼頭的密信放在何處,那信上白紙黑字有自己的名字,若是被有心人翻了去遞交郡守衙門,叛國投敵的罪名自己有幾顆人頭也不夠斬的,故而如此慌張。
想到此處,府尹呂禎抬頭扇了自己一個火辣耳光,暗罵一句好色的匹夫,起身便要前往後堂找信,剛想起身,師爺紀子明雙手捧著參茶進了書房。
府尹呂禎壓著心中波濤,低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紀師爺將蓋碗放在滿目狼藉的檀木桌案上,躬身答道:“稟老爺,您命小人前來送茶。”
呂知府伸手拭去鬢間汗水,長出口氣道:“這幾日神思乏累,忘了,忘了。”
呂知府心思百轉,一手拿起蓋碗打去漂浮茶沫,藉著抬頭飲茶的功夫,試探問道:“子明啊,你可看見…”
呂知府的話只說了一半便不再出聲,偷眼觀瞧師爺紀子明眼神變化,紀子明一臉不明所以仍在等老爺的後半句,如此僵持了片刻,師爺紀子明雙眼毫無變化,恭聲問道:“什麼?”
“沒什麼。”呂知府見師爺泰然自若眼神中全然沒有虧心人的驚恐顫動,心中暗嘲了句多疑,繼而問道:“還有事麼?”
“小人見老爺這幾日神思疲倦不敢擅自打擾,那北邙貴胄在牢中壓了三天,看樣子沒什麼骨氣了,已經熬打的差不多了,想問問老爺是否提審。”
知府呂禎打量著院中天色,微微頷首道:“三天了,到是磨的差不多了,牢堂審問。”
監牢中的日子可不是那般好過,特別是宏湧府的監牢,牢卒各個如狼似虎,任你是鐵打的漢子銅鑄的金剛到宏湧府大牢中不出三個時辰都能乖乖招供,雖說三天時間沒對那北邙人動刑,但三天的‘文刑’更容易讓人心神崩塌,不打不罵便能將那邙人骨氣熬打幹淨,此時再審問事半功倍,至於那書信應該是自己這幾日渾噩隨手放到後堂臥房了,只能等回來再找了,先審一堂那北邙貴族。
自從那是老門吏董裕送來個北邙貴胄,這幾日宏湧府典獄官許寧極為勤勉,平日裡許寧能不來這陰冷牢獄便告假不來,尋常獄卒想見典獄老爺一面難如登天,自打這北邙貴胄下獄,典獄老爺許寧便寸步不離宏湧府大牢,無論白晝,原本塞些銀錢就讓探望的親眷的城內百姓也一率不準入內,從獄門到牢門層層護衛,生怕有些什麼意外。
起初時典獄官對那北邙犯人百依百順,食物藥品應有盡有,只要有所需要許寧一律照辦,後來師爺紀子明來過幾次叮囑了些重要事由,許寧的態度便一落千丈了,暗道一句,小子小子,你落到爺爺手裡算你命苦。
從那開始拓跋巖的悲慘日子便開始了,從原來的有酒有肉變成了一頓一塊冰涼梆硬的粗麵窩頭,一天只給兩碗水,喝完任憑如何作鬧都不給添,牢內的馬桶也沒人收,桶內汙穢散發惡臭,如此還不算,這三日連個知會的聲音都沒有了,任憑辱罵都沒有人與他說上一句話,起初拓跋巖以為這些南朝人給自己下藥毒得耳聾了,可晚上便他娘知道不是自己聾了,是他孃的這些南朝人陰損。
本來牢內陰冷現如今連口熱菜熱湯都沒有了,那一塊窩頭別說吃飽連塞牙縫都不夠,忍飢挨餓好不容易睡著了,不知道那幾個獄卒從哪掏出一面黃銅響鑼,見自己閤眼便瘋了似的敲鑼,若是敲三聲響鑼還不醒,便隔著木柵欄往牢裡潑熱水,還不全潑,只讓朝自己下半身潑,起初燙的難受,等到把熱氣熬沒就剩下刺骨冰寒了,這雄州本來就是冬天,這牢裡四處漏風,褲子一沾水便冰涼的不行,沒一會拓跋巖便覺得自己雙腿針扎一般的疼,小腹尿意頻頻,接連洩了幾次便覺得口渴難耐,這幫人卻連一滴水都不給自己,那他孃的療傷湯藥卻一天三四碗不喝都不行,拓跋巖雖然不懂醫理,但是明顯能感覺出那湯藥味道比黃連還要苦上幾分,藥湯熬得極為濃稠,喝完之後口中苦味一兩個時辰都揮散不去。
這三天雖然沒有什麼殘酷刑罰,只是不讓睡覺不讓吃飽任憑馬桶惡臭喊破嗓子也沒人答話便將拓跋巖折磨的不成樣子,肩上臉上的傷隱隱作痛,把原本的囂張邙人熬得瘋瘋癲癲,典獄官許寧偷偷來看過幾次,不禁暗挑拇指,偷偷呢喃句。
“還得是讀書人,真他孃的絕了。”
蓬頭垢面的拓跋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剛喝下一碗療傷的苦藥,口中苦味瀰漫,身邊不遠就是裝滿汙穢的馬桶,起初受不了那作嘔味道,三天下來還有所適應了,這段日子下來拓跋巖漸漸習慣了食不果腹的感覺,只是這不讓人睡覺是他孃的太殘忍了,三天時間聽了無數聲響鑼被潑了兩盆熱水,雙膝如針扎一般麻癢刺痛,任憑一雙眼皮重逾千鈞腦中困得嗡嗡作響都不敢閤眼,一群南朝啞巴,一天到頭來一句話都不說,雖說受如今這般折磨還是提不起自盡的勇氣,只能天天問候南朝人的祖宗十八代,上到南朝天子,下到那兩個愣頭小子,罵完一遍再罵一遍以抒心中怒火。
牢門外獄卒見那北邙人躺下不動,獄卒拎著銅鑼望牢裡眺望,拓跋巖見狀破口罵道:“滾,老子沒睡覺。”
獄卒也不禁發笑,這宏湧府大牢跟府尹傢俬牢差不多,鄉紳富戶不按時繳納銀錢的也被羈押入獄,連唬帶嚇哄騙出銀子才算完,普通百姓家中有俊俏女子被府尹相中的則更為悽慘,識相的將女兒送到府衙任老爺蹂躪後還可落下個平安,不識相的先抄沒家產,將房屋充公,為老兩口子安上一個空懸多年的大案,拖到牢裡活活打死,剩下一個孤女擄回府堂,老爺先行享用之後,之後府衙差人跟著喝兩口鮮湯,玩弄的膩了就賣到青樓,像如今這般輕柔的手段衙役倒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