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關。
對這片北境苦寒地來說,秋分後幾乎再無暖陽,餘下的不是連綿秋雨就是刺骨寒涼,如今便是此時。
入夜,邊塞重鎮的寒風尤其肆虐,關外是連綿高山,凜冽山風過平原而來,盡數席捲在斑駁城牆上。
夜晚的天門關不似其他府郡勾欄酒肆通宵達旦,橋樓上兩更鼓響罷街面上便幾乎沒什麼買賣營業了,紅燈綠瓦的勾欄楚館也是門戶閉塞,只剩懸掛在外大紅燈籠隨風搖曳,內裡歌舞嬉鬧再不讓外人進了。
秋風滾滾的街道上有十數火的兵卒散落在城內各處巡街羈賊,秦關軍治軍嚴苛,不許軍士狎妓,對於入夜後城內的巡查也極為重視。
秦關軍十人一火,五火為一隊,兩隊為一哨,十哨為一營,十營為一團,秦關軍共有十五團,共計十五萬驍勇鐵甲,戰力之強堪稱冠絕乾元,天門關守將秦雄武人出身,師從天玄十首位列第二枯槁劍士張無回,習得一身重劍本領,國家危難之際,棄武從軍參軍報國,斷送了自己大好武道鴻途,手中闊劍重四十斤,揮舞起來斷金斬石,劍下斬北邙將卒無數。
城牆上設有守夜兵丁一隊,警示關外趁夜色遊蕩的北邙散勇,陣陣寒風自北而來呼嘯而至,對這些守夜的兵丁來說,跟這苦累差事比起來城裡巡夜來的舒坦,偶爾還能看一眼那紅燈綠瓦里的旖旎景色,在這北境為了吃飽飯參軍可真他孃的是個苦差事。
寒風中,一通體漆黑的烏鴉盤旋在天門關內,翅膀鼓動之間無絲毫聲音,黑鴉下,一黑色身影隱匿陰暗角落中閃轉騰挪,避開無數巡夜兵丁,朝著天門關巍峨城樓方向而去。
天門關城樓下一間寬闊院子緊挨城牆,普通的兩進院子,沒有什麼奢豪器物,雖是已經入夜但府門仍是大開,四名雄壯兵甲左右而立,一派雄武肅殺景象。
一進院子有迴廊,廊下站十餘兵丁,二進才是天門關守將秦雄的居所,二進院子當中有一十丈見方的演武場,演武場中劍戟森森刀甲林立,正對一寬闊廂房。
廂房門前站兩名持大戟的兵士,木質房門緊閉,內裡燭燈通明,一素衣魁梧大漢席地而坐,身後懸掛一身亮銀重鎧,面前一張矮地檀木方桌,桌上一盞燭燈,大漢單手持兵法一部,細細研讀。
小院裡一陣寒風呼嘯而過,方桌上燭燈焰火微微抖動,正溫讀兵書的秦雄冷眼斜視搖曳燭火,悄然伸手按住身旁闊劍。
噌…噌…
兩聲極其細微聲音響過,房門前兩名持大戟的雄壯士卒脖頸間出現兩道極細的血痕,鮮血緩緩滲出,兩名士卒連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就沒了生機。
還不等屍體跌落,一身穿黑袍的枯瘦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在房門前,悄無聲息,黑髮披散,肩頭立一紅睛黑鴉,臉色慘白似陰間索魂鬼卒一般。
房間內秦雄聽著屋外異響,目光陡然凜冽手中闊劍猛動,自下而上斜挑而出,漆黑闊劍上光芒大漲,一道漆黑匹練從劍鋒中噴湧而去,匹練鋒利無匹,只是一觸便將面前檀木方桌一分為二,光芒所過之處,地上青石留下深深劍痕,朝房門激射而去。
木質房門哪受得住如此摧枯拉朽的猛烈劍氣,瞬間四碎,劍氣直衝黑衣沈安之而去,沈安之慘白麵頰上升騰猙獰笑意,大袖一揮,一陣罡風噴湧而出,抵消那駭人劍氣。
咻……
從一進院子中傳來十數道密集刺耳的破空聲,十數根鑄鐵箭矢撕裂黑夜而來。
沈安之揮起的慘白手掌猛然握拳,院子裡氣機流轉,原本十數支破空而來的鵰翎箭矢,似乎被一張無形大手攥合在一處,根根碎裂。
一陣嘈雜聲響起,原本漆黑的小院被數十支桐油火把照的燈火通明,數百位精銳兵甲手持硬弩從陰暗角落現出身形,牆頭上樹上院裡盡是泛著冷冽月光的強弓硬弩。
房間裡四五名來自江湖的習武副將手持兵刃與秦雄站在一起,沈安之看著小院裡的一切準備森然大笑,笑聲桀厲尖銳道:“你以為這一院子兵林甲士就能擋我?”
“試試便知。”秦雄目光冷冽,手中闊劍光芒流轉,一股戰場拼殺洗練出來的悍勇煞氣升騰而起。
沈安之看著悍勇煞氣蓄勢待發的戰場莽夫笑意更濃,譏諷道:“張無回一生浸淫劍意,卻教出一個只知鑽研劍招的莽夫弟子也算他識人不明,今日殺你,也算替他清理門戶。”
“放箭。”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低吼,院中數百兵甲悍卒手中弓弩齊放,密匝的破空聲徹底撕裂了苦寒地寂靜的夜晚,一陣銅鑼聲自城牆上響起,數以千計的行伍士卒從街巷裡跑出,奔向統領府。
沈安之陰鷙目光中只有站在房中的秦雄,對連珠而來的漫天箭雨未做太多理會,一陣黑色霧靄從袖中噴湧而出,瀰漫在小院裡,原本快若奔雷的強弓勁弩如同鑽進泥沼一般沒了激射的勢頭,紛紛掉落在地。
沈安之手中一極致精美的一尺短匕破空而出,直奔秦雄哽嗓咽喉,匕首速度極快,轉瞬間已到秦雄身前,電光火石之間秦雄來不及反應,下意識抬起手中闊劍。
一陣金鐵交接的鏗鏘聲瀰漫房間,一陣銳利聲響灌滿眾人雙耳,振聾發聵,寬厚重劍身根本無法抵擋短匕的銳利鋒芒,厚重劍身斷為兩截,強烈的震盪自秦雄雙手擴散全身,虎口炸裂,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原本直刺咽喉的匕首被闊劍格擋稍微改變了方向,直直刺入秦雄左肩。
沈安之掌間橫揮,氣機牽動匕首掠向秦雄脖頸,一把短匕極盡鋒利,削鐵如泥,若直削脖頸,秦雄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