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苟同訕笑一聲轉移話題,“ 明年咱們就及冠了,再也不能同坐一堂,你們有什麼打算?”
王葉兒好像很愁這個事情,她轉身坐在門檻上,捧著腦袋說道嘟著嘴,一臉的生無可戀,“我二叔想讓我進京趕考,做一個女侍郎,我娘和我二孃卻想讓我留在稷上學府,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你爹呢,你爹讓你幹嘛?”
“我爹啊?我爹聽我二叔的。”
趙苟同滿腦子黑線,這王葉兒家裡關係確實太亂了,她娘和二孃在家中最大,她二叔與她爹是最小的,她爹更是隻聽她二叔的,除非她娘拳腳相加,不然她爹始終和她二叔站在一起。
估計這關乎到女兒未來之事,她娘給了她爹一些發表自由看法的權利……
“那你自己想做什麼,留在稷上學府還是入京趕考?”
王葉兒搖了搖頭,她站起身擺了一個別扭的拳架子,“都不想,我想仗劍江湖,走一走精彩的江湖路,若是能拜在哪個大俠門下,我可能也會成為一代女俠!”
趙苟同點點頭,雖然入江湖的話,這些學問可能就白學了,但是人各有志,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有王葉兒娘在,王葉兒想闖蕩江湖要先闖出家門再說。
趙苟同又看向一臉呆滯的陳平煜,“你呢,明年及冠後想做什麼?”
陳平煜抬起眼皮想了想,“我想留在稷上學府,這裡還有很多知識要學,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知識是學不完的。”
“得了吧你。”
趙苟同翻了個白眼,“我還不知道你?你床頭下面那本《大周官錄》可都被你翻得泛白了。”
陳平煜一聽,破天荒有些怒容,他向前抓住趙苟同的衣領呵斥道:“你偷看我東西?”
趙苟同拍著他的手背說道:“不是你讓我趁著有太陽給你曬被子嗎,怎麼一轉眼就過河拆橋了?”
陳平煜又是一愣,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他鬆開趙苟同的衣領,對後者作了一揖,“抱歉了趙兄,是平煜失禮了。”
“行了行了,誰還不知道你那德行,老實說,你是不是想做官?”
陳平煜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正好,我就想著去京城趕考,撈個一官半職慢慢往前爬,先造福一鎮再造福一州,而後一道一國。”
趙苟同的理想很是弘大,這也是他想了很久的,謀一人不如謀一國,把大周打造的富強,那各地也就會沒有戰事了,公孫也不用成天賣命了。
不料陳平煜搖了搖頭,“我想請求孫先生給我在東州安排一個刀筆吏,再去漠北為官,體驗一下富饒與貧瘠的差別,以小見大。”
“可我聽說漠北有很多馬匪,是不是太危險了?”
王葉兒擔憂說道。
公孫劍撇了撇嘴說道:“危險個什麼勁兒,他能不能在東州為官還兩說呢,學富五車可不一定能做好一個職位。”
陳平煜挑眉,“怎麼說?”
趙苟同也坐在王葉兒身邊,他拍了拍旁邊僅剩不多的位置,陳平煜坐下,三人的身體將寢院的大門堵住,一絲寒風也穿不過去。
趙苟同緩緩開口道:“我一個姓齊的長輩曾經說過,滿口仁義道德學富五車不一定是一個好人,張嘴收刮地皮民脂民膏不一定是一個壞人。對於一個當權者來說,前者若是平庸至極那不如不用,後者雖是貪官但是能吏也可以捏著鼻子重用。”
他抬頭看向天空,“無才無德者不用,有才無德者小用,無德有能者輕用,有才有德者善用。”
“那如何是大用呢?”
趙苟同思緒彷彿回到了飢寒交迫的時候,他與公孫劍還有一眾混吃等死的玩伴,每天毫無目的的坐在大槐樹旁,聽著那個身材奇特的中年人的喋喋不休。
廣陵道、淮安郡、淮南郡這三個最為富饒的地方,路邊大多都植種槐樹,以來槐樹好生養且價格便宜,二來這槐樹也寓意頗多。
特別是這最富庶的三地,槐樹隱喻極為豐富,銀子已經不是百姓奢求的東西了,他們有了錢,就想要權。
槐者,為官也。
槐與官是相互應承的,達官顯貴朝廷高官都被稱作槐嶽,還有像槐鼎、槐位、槐兗、槐卿的稱號,說的就是三公太尉、丞相、御史大夫之職位,有時候也說的是所有執政大臣。其中槐望,更是有聲譽的公卿才有的稱號,且三公的綬印也都稱為槐授,最讓人想不通的就是,三公九卿居住的地方叫做槐府。
皇上居住的宮殿叫做槐宸,槐掖說的是皇宮大內。
除了是代表高官頂尖權勢之外,自大週週文帝以來,所有進京趕考或殿試之類關乎讀書士子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能借此階梯而上,博得三公之位,是他們的最高理想。所以也常用槐指代官員考試,甚至連考試的那年都稱槐秋,文人士子趕考稱踏槐,考試的月份稱槐黃。
槐樹象徵著三公之位,舉仕有望,且“槐”與“魁”相近,企盼子孫後代得魁星神君之佑而登科入仕。
有時候趙苟同都認為公孫劍的父母是一個大學問的人,一個鄉野人士是萬萬想不到“公孫”二字的。
公孫劍聽過齊得黃關於槐樹的論調之後,他也越發喜愛在槐樹旁曬暖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