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隨著沸騰的湯水,浸潤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
他又看到了那似曾相識的晚霞,依稀相同……
那少年臉上的神情,不論怎麼變幻,都帶著一種清風般的爽朗與乾淨。
“師父,人要實在一些!”
他笑得滿眼通紅。
“我還不如去做天下劍宗呢!”
於是,他閉上雙眼。
耳邊又迴盪著,方才闖進來的少女那漫不經心的言語。
“呸,那個沒出息的,聽說早年間就退出江湖了,是個膽小鬼,傷透爺爺的心了!”
“這人很可惡,聽我祖父說,當年他退出江湖後,好些年都不回來看看昱王劍爺爺,丟下他老人家不管不顧……要不是我年歲小,功力淺薄,我非得教訓教訓他!”
他想透過絢爛無比的晚霞,輕輕地拍一拍那尚不知煩惱憂愁,無奈悲傷的少年,可晚霞一瞬間就變成了無邊的黑暗。
“師兄,劍無二前輩的封劍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宴先,還是禮先?”
“先開宴……”
葉雲生徐徐站了起來,掀開鍋蓋,從邊上拿過來一隻湯罐。
湯肉盡入罐中,罐體已是滾燙無比,他卻毫不在意,捧在手上往外邊走去。
“你不換一身衣裳?”
他頓住腳步,說道:“何意?”
梁介道:“王老前輩可是為你準備了新衣。”
為了映襯昱王劍壽宴的氣氛,王一友準備了多件喜慶之衣。梁介早已換上,紅裳通體大紅,縫織金邊,前有白蓮朵朵,後有祥雲赤烏,手藝精妙絕倫,那白蓮好似在湖面隨浪而動。
葉雲生倒是想了一想,這才說道:“走吧,莫要讓湯涼了。”
梁介沒有料到他會作此答覆,怔了一怔,才跟了上去。
他們走到院子裡,葉雲生看著跑過來的阿雨,沉聲說道:“今日你要乖乖的,不要離開義父身旁。”
阿雨點點頭,又回到雲五靖身邊。
老雲看著葉雲生,臉上難得一本正經的神色,說道:“阿生,有多少年了?”
葉雲生道:“八年。”
八年前,九華山定風波劍會,人山人海中,輸給了徐青。
無數人的目光裡,有子墨的無奈與遺憾,有晴子的哀傷與痛絕……而老雲,最是波瀾不驚。
當他在之前拒絕登場比試的時候,老雲曾破口大罵,氣急敗壞將他打翻在地。那樣一個頂天立地,兇狠霸道的漢子,居然流露出了痛苦與傷感。
老雲伸出食指,徐徐點在自己的額頭,那是劍痕的首端,他的食指緩緩抹下來,並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八年!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也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個兄弟,永遠地離開了這片江湖!因為我相信,能在我臉上留下這道疤的人,怎會庸庸碌碌,怎會低三下四地活著!你可以選擇在這天底下,茫茫人海中毫不起眼,但你不能拋下信念,丟了尊嚴,失去對自己的認同!阿生,今日讓我大開眼界一回!”
沒有意氣相投地搭著臂膀,也沒有率性而為的大笑,更沒有豪言壯語的應對;葉雲生捧著湯罐,面無表情地走到了門外。
他們來到前院的時候,護院已開始讓客人入席,他捧著湯罐來到主桌,昱王劍的身旁。
師父看著最中意的弟子,笑容滿面地接過他盛好的湯肉,聞了一聞,說道:“好徒兒,為師心願皆了。”
他的身子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直到師父吃完了肉,喝完了湯。
湯罐裡的湯肉很快就被分的只剩了一點底。
他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別的桌上,有人好奇地看向他,尚以為他是府內的下人。也有人認出了他,但並無過多的交談。
蘇香坐在邊上一桌,同桌的有小四,紅豆,王小君,寧左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