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聽,就知道這人是誰。
殺了人,還住進對方的家裡,這也太過分了!可是印象中,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她午後就去了,對自己說,是為了看看,世間怎會有如此可惡的人。
其實,只不過是想去見他罷了。
門房是個染病的老人家,她身份高貴,隨意編了個理由,就被迎了進去。
他就在院子裡,坐在那兒砍柴,那般魁梧高大的漢子,偏偏坐了個小馬紮,顯得很是怪異。
門房發現她的眼神,說,他是惡人,給一個坐的,都是老夫人心善。
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
她沉默不語,可心裡卻有些不舒服。
拜見了老夫人,並給曾經的主人的牌位上了香。
喝了一杯茶,與老夫人說了幾句話,說了什麼,其實當時就忘了。
只記得老夫人的一句話,外面這個人呀,我的孩兒不恨他,我自也不會恨他。
以她的身份,到此為止,本該走的。
可經過院子,偏生撞了鬼似的,也不管詫異的護衛們,走去了他的身邊。
咔,啪,咔,啪。
砍柴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一個身上清香撲鼻的女子站在身邊,他手裡的柴刀堅持了會兒,還是無奈地停了下來。
“姑娘,你不是江湖中人,便不該多管江湖中事。”
他的嗓音就和那天一樣,像有一把粗糲的沙子塞在喉嚨裡,可偏偏很是醉人。
只是那天他俯視著她,現在他要抬起頭來說話。
“砍柴也是江湖中事?”她本不該和這種身份低微的人說話,但身份的差距與阻礙好似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怔了一怔,她以為是自己的話讓他意想不到——其實,是她的聲音,天生的糯軟與書禮中的溫柔——是他行走江湖從來未曾聽到過的。
“那日你也在場,曹兄與我比鬥前便有囑託,若是身死,家中老母無人照料;與我同去的兄弟幫我應承下來,若是如此,便以家母奉養。故而此為江湖中事,姑娘還是莫要好奇,莫要多問為好。”
她那時候在土坡上邊,又不是身負內功之人,聽不見下面幾人的交談,所以不知。
“你們江湖人在比鬥前都會如此交託後事嗎?”
“大部分都會。”他之前都說了,莫要好奇,莫要多問,可她還是好奇,還是繼續提問。又硬不下心來不去理她,不又善於搪塞,答話間不經意就將笨拙的一面顯露出來。
她卻看不出來,反覺得這個人脾氣很好。
“要是每一個都在贏了對方之後,去照顧對方的家人,江湖中還有高手嗎?”
這話問的很可愛,也傻乎乎的。哪裡有那麼多人家中沒有別的子女,情況不一樣。再說,也不是誰都像他一樣,真如此做,且做得如此徹底。
但這些話如何跟她解釋呢?他又低下頭去砍柴。
她其實已經知道自己說了傻話。
見他不理自己,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走嗎?為什麼不想走呢?
那門房看她與這人說上話了,便走來說道:“這惡人心狠手辣,卑鄙歹毒,怕是要搶大郎的家業,只叫老朽身在,就不會讓你得逞!小姐,還是不要靠近他的好。”
她從來都是柔柔和和,萬事不爭的性子,聽了這話,莫名的就想打這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