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高高瘦瘦的,穿一身各色布塊拼湊起來的花衣裳,衣稍顯寬大,在他身上晃盪著,顯得滑稽而可笑。
被他牽著的女子一身絳紫色的貞觀服,下襬百褶流蘇,靠近一邊的位置斜斜的大開叉,裡面卻沒有穿褲子,光溜溜的腿便在搖曳的流蘇中時而明豔張揚、時而掩落誘惑。
“這就是何碎?那女子是何人?”
見穆芳青問起,寧後郎說道:“他從來都穿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江湖人稱‘花衣裳何碎’。後面跟著的女子是他去歲收入賬下的女魔頭,曾在江湖中收錢殺人,幹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又號‘千幻電梭’,使起飛梭來兇狠歹毒。”
“怎麼看她這般模樣,卻像條搖尾乞憐的狗?”
“叫何家的人給擒住了,如何還做得了人?”
何碎牽著夏芸仙的手,走出了花海,另一隻手不知何時竟在花海中摘下了許多花瓣,並編成了一串花環,戴在了夏芸仙的頭上。可她太過妖豔,這花太素,倒叫她顯得不倫不類,破有些怪異。
何碎歪著頭打量了片刻,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湊過去親吻。
夏芸仙嘴裡並不香,開始會有一種酒味,親久了就淡了。她最近長喝酒。不知道別的女子是不是也如此,有時候他也會好奇,也想去找幾個嘗試一下。
可江湖中那麼多的事情,又哪裡能夠分心去做這些?
不提何家那麼多親人深埋地底,隔著厚厚的黃土,依舊像是隨時隨地都能看著他。就連他自己都害怕,若是出一點紕漏,他那不負責的死鬼老頭子,會不會爬出來再狠狠地抽他一頓。
對許多人來說,江湖上的事情又新鮮又好玩,充滿了稀奇古怪的遭遇,偶然能夠碰撞出奇蹟,獲得天大的際遇。
可對他來說,這江湖像一條佈滿荊棘的荒山野路,稍不留心就要被刺的遍體鱗傷。而更恐怖的是,這條路他還退不回去,不僅退不回去,連停下都做不到……只因在他的身後,有一團深邃陰寒的黑暗,只要他稍有退縮、停歇、猶豫,就要將他吞噬進去。
記得小時候,他喜歡看詩書,喜歡看人跳舞,後來何家敗了,他帶著幾個兄弟,東躲西藏,惶惶不安,再沒有時間和心情去看詩書,去看人跳舞了。
過了幾年,他居然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除了變得時不時吟詩作賦,時不時蹦跳幾下,踩著記憶中那些舞女的腳步。
就像現在,他摟著夏芸仙,明明是想等頭頂的陰雲更濃厚一些,但既不跟葉雲生敘舊,也沒有與閣樓中的其他人打招呼。
反而,吟了一首詩。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這首《山居秋暝》是王維十分出名的一首詩,它像一副清新秀麗的山水畫卷,又像一首恬靜優美的抒情曲調。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何碎方一念完,就雙目淚滿,流下兩行。
穆芳青和寧後郎雖然也奇怪萬分,卻等不及了,兩人飛身躍出閣樓,前者出刀,後者揮出三根金線銀針。
從速度和距離上,金線銀針比穆芳青手中鋼刀來的更快。
何碎沒管穆芳青,側身一讓,再一退,便將金線銀針帶了一旁,把穆芳青留給了還站在原地的夏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