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場之上,百官齊聚。
狩獵已經開始,聖人也已出行。那在觀瞻臺上裝模作樣便再無必要。
眼下是互相走動的好機會,四王所在的位置,早已排滿了前來遞貼的人,幸得各王早已令人設法搪塞,才不至人滿為患。
沈牧下了觀瞻臺,四處遊蕩。瞥見袁廷貞正於一名官員交談,便悄悄湊近些,運炁偷聽起來。
道炁流轉,聽力異於常人。
卻聽得袁廷貞只是吩咐那名內閣行走處理文書之事,並無什麼秘密,心中頗為失落。
沈牧的失落並不是因為沒有聽到袁閣老秘密,大庭廣眾之下,怎麼可能會交談機密之事。沈牧失落是因為他終於確認,當年那架馬車之內的人並非袁廷貞。二人的聲音有些天壤之別!
沈牧清晰的記得,當日氓柳山下剿滅七星寨之人的聲音,渾厚、霸氣、富有難以抵擋的磁性,而袁廷貞的聲線偏於低沉,口音也是官方那種字正腔圓的本色。
既然那人不是袁廷貞,又會是誰?
誰會有這等本領?
“沈參軍,你沒去圍獵呢?”
沈牧思緒紛亂,忽聽有人喚了這麼一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回首時,但見晚晴公主牽著一名五六歲的小孩,正衝著自己微笑。
沈牧登時反應過來,自己眼下的頭銜可不就是參軍麼。
沈牧連忙拜倒:“末將參見公主殿下!”
晚晴笑著:“沈參軍,方才慕容伯伯已於我說了,南桑大軍皆敗於你手,將軍好生厲害。我……我想著將軍如果有時間,可否給我這弟弟講講那軍中故事……”
沈牧凝眉:“公主殿下,我等身為將軍,報效朝廷理所應當,何況行軍打仗,都是生死相搏,哪有什麼故事可講!”
那小孩子道:“嗨,晚晴姐姐就是含蓄,我便直說了吧,我想拜你為師!”
沈牧愕然,這黃毛小子說話之時學著大人模樣,眼神之中透著一絲霸道鴻飛之光。
“小娃兒,你……你要拜我為師?”
那小孩道:“誰是小娃兒,我乃當今雲照十七皇子禹王張憲!”
沈牧全身一陣,心道:我便說這圍場之上皆是達官貴人,沒想到一個小娃兒竟然是皇十七子,自己方才居然喊他小娃兒。
沈牧忙拜道:“末將不知是皇子駕臨,多有得罪,還請皇子見諒!”
禹王張憲道:“罷了,本王不會怪罪你的。只要你應了這事,本王還會重重有賞!”
晚晴介面道:“沈參軍莫驚奇,我這弟弟向來敬佩沙場之上的將軍。方才伯伯說了寧海之事,他便心之神往,偏要來拜將軍為師。我執拗不過,只好叨擾將軍!”
沈牧道:“豈敢豈敢,末將身份低微,豈敢為皇子之師,這……這若是旁人知了,非定末將狂妄之罪不可!”
禹王那小子“哦”了一聲,有模有樣的負手身後,踱了兩步:“我知道了,你是怕父皇降罪。那我便請父皇下旨,由你做我的弓馬師傅!”
沈牧不由無奈,這小子怎的回事,偏要給自己惹這麻煩。但瞧著此子聰明伶俐,於曾柔水的弟弟曾經那小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甚是喜歡。
可惜的是,沈牧目前並不想參與皇家之事,更不想成為皇家子弟的“師傅”,還是甚麼公馬母馬亂七八糟的名頭……
沈牧道:“多謝皇子抬愛,雲照比末將能力強的將軍數之不盡,以末將的微末本領,著實擔心教壞了皇子的前程……”
張憲嘟著嘴:“嗨,你這人倒挺奇怪的,五營的將領們要是聽說能成為本皇子的師傅,那定然樂的早已千恩萬謝……罷了,這事由不得你,等父皇回來,我便請父皇擬旨……瞧你還能抗旨不成……”
晚晴公主掩面“咯咯”一笑:“十七弟莫鬧……咱們誠心來請沈參軍,你這樣是學不到真本領的……”
沈牧心知眼前這二人,一個是公主一個是王子,都是自己得罪不起之人,便道:“末將隸屬西山道慕容王府,實在無法調配至京。禹王想學東西,末將倒是可以傳授你幾句經驗之談!”
張憲來了興致,鼓掌跳躍:“快說,快說!”
沈牧道:“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不主動,此為智,以守為攻,以柔克剛,審時度勢,戒驕戒躁,伺機而動,後發而制勝。”
這是孫子兵法的原文,沈牧早已熟讀於胸,他見這小皇子雖然聰明過人,卻自帶皇家高傲自大之本性,便將這兵家最忌諱的“驕躁”之言說於他聽,盼他能聽個明白。
當日若非苗伯抗自視自家大軍人多勢眾,沒將寧海城放在眼裡,又豈會讓沈牧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