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故事,當不得真,可又有些故事,不想當做真。
蘇十安默默講完,眾人表情各不相同,徐安年皺眉緊鎖,腦中在消化著其中的含義,溫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七環樁的真實存在,
而程仲林,卻直接癱坐在地上,滿臉的懊悔,眼神直直盯著前方一動不動,嘴裡喃喃說著
“怪我,怪我,這一切都怪我,我現在才算知道趙華為什麼和我拍著胸脯保證文昌橋工程一定萬無一失,順風順水,原來,原來他竟然....”
他的話明顯已經說不下去,心裡異常的難過,看著眼前橋墩裡掉出來的屍體,死相何其悽慘,全身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無法想象死者嚥氣的那一刻究竟會有怎樣的怨念,
而無辜人的慘死,何嘗沒有自己的一份推波助瀾,
如果不是程仲林一心要政績,不顧反對支援文昌大橋的建立開發,就不會有人死去,這些人也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霧紛紛,難掩橋下失魂人,路漫漫,總有怨恨不饒人,世間外態,誰人守得初心做良人。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作孽,另一種殺人!
程仲林不知為何,艱難的站起身向著身後不敢亂動的紅衣女人深深一拜,接著又向著四面八方一一彎下了從沒彎曲過的腰梁!
徐安年被他突然的行為弄得莫名其妙,急忙來到身前將他扶起,輕聲問道
“程叔,你都知道些什麼,剛才那個趙華是誰?”
程仲林痛苦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當做自我懲罰,聲音顫抖的說著
“就是文昌橋工程的負責人,叫做趙華,是我以前的合作過的一位朋友,那時候當我提出要修建文昌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聯絡到我,信誓旦旦說著保證工程萬無一失,自己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再加上以前我們也合作過,他做事還是比較沉穩,我才放心將這個重中之重交給他,沒想到,沒想到,哎,怨我,怨我啊!”
一旁的溫華聽到此人名字,更是一臉驚訝,不經大腦思考就說了出來
“程書記,你說之人可是華海建築的趙華?”
程仲林點頭確認,不解的看向溫華。
“這人及其不乾淨,我們一直在偷偷調查他,只是此人十分謹慎,暫時沒有露出太多的馬腳,讓我們無法下手,沒想到,您竟然將這麼重要的工程交給他了?”
說完,感覺到自己表達的太過直白,肯定會讓程仲林出現尷尬難堪,這可是自己父親的頂頭上司,自己都不夠級別,如果被他記恨,那取名“小鞋”的一壺酒可真夠自己父子倆喝的,連忙亡羊補牢的拙劣解圍道
“程,程書記,不知者不怪,我沒有別的意思!您別多想啊!”
程仲林哪裡不懂這些客道話,雖然他本人一直心胸大度,絕不會因為幾句逆耳的失言就隨意難為下屬,
可說到底,這簡單的一句話貨真價實的戳中他心中痛楚,自己選人的失誤導致釀下如此慘劇,任誰也無法釋懷,只有獨自難過,有苦說不出!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人能想到在程仲林面前畢恭畢敬,行為處事都入得法眼的所謂朋友,商業夥伴,卻在私下坐著如此骯髒邪惡的殺人勾當,
錢,真的比人命還重要麼?
那一瞬間,自責,懊悔,憐憫,悲憤齊齊湧上程仲林的心頭,翻江倒海,風起雲湧。
程仲林工作時沒有感覺到累,在交際時沒有感覺到累,在領導和下屬面前也沒有感覺到累,可是現在,就在這一刻,他真的有點累了!
人,真邪惡,比鬼還可怕!
蘇十安看著程仲林的種種行為,不禁暗暗的點了點頭,在心裡上勉強認可了他,一位高官能為自己的過失而感到後悔悲痛,沒有逃避推卸責任,黑海市能擁有這樣一位正直有擔當的帶頭人,也算是一種難得的幸運。
徐安年看著有點心灰意冷的中年男人,早已沒有了之前的盛氣,好像一個頹廢無助的失敗者,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平時高不可居的嚴謹形象完全崩塌,索性只有寥寥無幾的人看到,對於他的形象算不得什麼影響。
程仲林眼神空蕩,彷彿陷於了無邊的痛苦泥澤,能不能出來,只有靠他自己。
“程叔!?”
徐安年擔心的出聲問著,
程仲林被出聲打斷,也不生氣,只是擺了擺手,對著眾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才苦澀的說到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你們不用擔心,沒事,垮不了,就是心裡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