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魚倏生警惕,“你父親並不是死在我手上。”
少年搖頭,“不用緊張,我現在可不敢殺你為父報仇。”
李汝魚哦了一聲,“那你……”
少年轉身,走向黑暗裡,“我只是來看看你,並且記著你的樣子。雖然我對那個爹有些不滿,覺得他迂腐而且無能,但他終究是我爹,也用命給我換來了錦繡前程,是以有一天,我會來取你頭顱。”
“記住,我是朱八,朱七的兒子朱八!”
李汝魚唯有苦笑。
朱七生了那麼多兒子?
都排行到八了……
柵欄處一陣喧譁,卻是負責雜務的官吏指揮著禁軍士兵開始檢查舉子,一眾人準備進太學考試,李汝魚看了看,找到書法舉科入口,排在最末,安靜等著。
藝科的搜檢比之常科、制科簡單了許多,柵欄處第一次檢查,進去後再檢查一次,便直接進入考場,不似常科制科的搜檢,兩次檢查後舉子還要沐浴更衣,換上制式衣衫。
書畫科的考廳也不是單間,每一個舉子一間的那種佈局。
而是偌大的院子裡,搭了棚子,防止下雨或者日頭毒辣,所有人都在一起考試,當然,該有的保密措施還是有的,比如除了由禁軍士兵擔任監考人員,考官是不能出現的。
所有書畫作品都會糊名,直到取中或黜落之後,才會有禮部官吏拆開名字,落第的自然不需要管,只需要將取中的作品按照考官取定的名次揭名、制榜,上交禮部後送遞陛下御書桌。
偌大的考廳裡,李汝魚看見了周素懷。
這位曾在禮部儀制清吏司欲給自己難堪的草書大家,似乎並沒有受到打擊,依然意氣風華,安靜的磨墨之後,揹負左手,右手提筆揮毫。
潑墨而作。
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隔得極遠,李汝魚也看不見周素懷寫了什麼。
靜下心來磨墨,片刻後鋪展宣紙,先在右上角落下自己的應舉號,再寫下戶籍和名字,其後沉吟片刻,心神合一,開始在宣紙上落筆。
李汝魚寫的《俠客行》。
永安十二年,蜀中錦官城來了兩個異鄉人,一位夫子,酒不離手白衣勝雪,總是一副滄桑落寞氣,引來無數大家閨秀青睞;一位小蘿莉,抱著夫子的劍揹著書,總是累得小臉兒緋紅,傾國傾城的容顏驚豔了錦官城眾多少年。
在一次文會上,喝酒不做聲的夫子目視滿堂讀書人,大笑復大笑,說了句此些字詞拼湊也可為詩詞乎,在眾怒之下,那位小臉兒緋紅的小蘿莉放下懷中劍,起身而吟詩。
詩成,滿堂寂靜。
一詩驚滿座。
自此,小小之名盛錦官,不輸臨安鳳梧江照月,亦不弱懸名《詠絮錄》的河東柳家醜女。
皆言小小來年必然懸名《詠絮錄》。
那首《俠客行》迅速傳頌開來,從蜀中文人筆下一路開花,一直傳到大涼的北方、南方和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