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煉才一步一步走過去,輕輕抱起地上的人兒,擁在懷裡,溫柔的撫摩著她的臉頰,彷彿她依然活著,輕聲喃語,“小音,你怎麼這麼傻呢。”
“她不傻。”
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裡走入了一個女人。
一個秀氣削瘦的卻又冰冷的女人。
默默的坐在李汝魚曾經坐過的椅子上,安靜的盯著沈煉,輕聲道:“她也許只是個看不見長遠的女人,但她明白一件事,她不死,你死。”
秀氣削瘦的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掩飾不住羨慕。
女人如此,此生何求。
沈煉出乎意料的平靜,看著秀氣女人,“你是?”
“江照月,鳳梧局昭命司使。”
沈煉盯著她,平靜的眸子裡逐漸浮出一層血絲,院子倏然捲起秋風,“所以,女帝陛下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也不願意出手相助?”
沈煉按刀。
江照月心裡嘆了口氣,無視沈煉的殺氣,“救不了。”
想了想,加了一句,“陛下的眼裡,是大涼的千萬裡河山,一個沈知音,又怎及得上一枚有可能成為誅奸除佞的劍。”
沈煉失心瘋一般笑了起來,極為寒磣,喝問江照月,“我沈煉亦是趙長衣之臂膀,難道還不如區區一個李汝魚!”
江照月搖頭,“陛下今日出宮去見了李汝魚。”
其他的話不言而喻。
能讓女帝陛下出宮相見的人,世間有幾人?
沈煉不甘心的怒道:“就因為一個滾字帖?”
江照月苦笑,“你還不明白嗎,趙長衣為何對李汝魚另眼相待,女帝陛下為何要將讓他來臨安參加藝科,李汝魚身上,有著你我不知道的秘密。”
其實我也不明白,李汝魚究竟有什麼,能讓陛下如此青睞。
沈煉頹然的鬆開了按住繡春刀的手。
“滾!”
江照月沒有介意沈煉的咆哮,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院門,“陛下說了,沈知音之死,她很痛心,但希望你不要兒女情長,務必以大局為重,畢竟你姓沈。”
沈煉僵了一下,眸子陰沉下來。
以沈家威脅我?
江照月站在門口,回首看著那個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的男人,頗有些憐憫,只是說話毫無情緒,“有件事我不得不說,其實你和沈知音的事情,陛下早就知曉,甚至於你兒子沈望曙是異人的事情,也瞞不過陛下,畢竟這是臨安,但陛下沒有通知宗正寺,也壓住了趙信動沈望曙的計劃,如果不是李汝魚,陛下甚至不會想起這件事來。”
嘆了口氣,“所以,這幾年的幸福時光,是陛下給你的仁慈。”
沈煉默然。
江照月最後說了一句,沈望曙現在跟著乾王趙驪,在沈知音服毒時,他可以阻止,但沒有,只是如陌生人一般冷血的看著沈知音死去,在他心裡從沒當你們是他父母。
末了,嘆了句,“你還認這個兒子嗎?”
沈煉聞言怒睜雙眼。
終究沒有說話,有些話不說,在心裡足夠,等有一天,用刀來給他講何謂孝道。
就這麼抱著沈知音的屍首,一坐一夜。
這一夜沈煉白頭。
天明時,閉上眼,依然天黑。
滿頭白髮的沈煉抱著沈知音出門,輕聲說了句小音,且等著,待那一日,我盡誅仇人,再來陪你看金風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