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山這個名字來源已不可考,高德也不是從小麗這裡才聽到這個名字,在松州的時候就聽瞎子說起過,而瞎子又是從活動於北方的冰原獵戶那聽到的。
那時候對北冥山的印象還很模糊,跟傳說似的極不真實,現在置身其間,高德覺得這名字應該就是仙洲人命名的,跟不周山一樣,是把與他曾經所在的地球世界有關的歷史傳說帶到了這個陌生世界。
因為這裡絕對不是凡人能待的地方,還有各種奇怪的鳥獸魚蟲。
沒錯,這裡竟然有魚!
這個發現源於另一個讓高德和小麗吃驚的發現,他們在凜冽風暴中前進了一整天,轉進氣流相對和緩的低窪雪谷,然後在那裡發現了熱霧蒸盈的溫泉。
高德提議在這裡休息下順帶泡個溫泉,小麗忍不住誘惑答應了。可就在溫度高達七八十度加點蔥花就能當湯喝的熱水裡,竟然看到了悠閒遊動的小魚。
那不是被惡魔之氣侵蝕產生了異變的魔物,而是自然進化的存在。高德拎起小魚仔細打量,看清這玩意既有魚鰭又有前肢,很像地球生物進化史上剛從海到陸的原始生物。
這一路上高德跟小麗已經見識了不少奇異生物,既有鑽洞狩獵的巨大蠕蟲,也有成群結隊行動,類似老鼠卻有半身鱗片的小動物。還有能融於狂亂風暴中偷襲他們的羊頭鷹,以及潛伏在雪層裡,一腳踩下去就會被縛住企圖吞噬他們的恐怖藤蔓。
再加上這種“溫泉魚”,高德感覺北冥山這裡就像處時間斷層,時光回溯到了千百萬年前那個生物狂亂演化的時代。
因為新的發現,他們終究沒有泡上溫泉,畢竟人魚共浴不是啥舒爽的事情,而這種奇怪的魚也未必只是吃人的死皮。在谷地裡稍稍休息了會,他們就繼續前進。按照降落時觀察的結果,他們這趟行程的終點,還在幾十裡外那座最顯眼的高大雪山之巔。以現在的速度,至少還得兩天。
按理說高德和小麗都穿著非同一般的戰甲,高德不談,小麗是有接近女皇的滅國之力,區區幾十里路,哪怕自然天象再惡劣,也不可能擋住他們,直接飛過去就完事了。
最初落地的時候,他們就是這麼想的。走了一截,在地上找準了方向,就上天準備直接飛過去。沒想到先是在風暴中遭遇大群羊頭鷹,接著是更高處若隱若現的巨大異獸。直接開打粉碎這些阻礙倒是輕鬆,第一次嘗試就搞得周圍雪崩連連,讓兩人很擔心弄出的動靜太大,連帶北冥山之上都受影響被破壞掉,只好乖乖步行。
當然還是高德這個私人用具充當座駕,小麗坐在他的肩頭安逸享福。他的仙洲人戰甲足夠高大,肩頭可比馬鞍要寬敞得多。
就這麼走著也實在無聊,兩人也聊起了一路上的見聞,開始腦補北冥山的由來,進而猜測小麗母親的處境。
“師傅說,北冥山名義上屬於聖山,但聖山從未踏足過這裡。連她也不清楚這裡會有什麼,我猜大概會跟你在西嶺那邊的發現差不多,就是一座仙洲人基地。”
小麗有些忐忑,但又充滿期待。“如果真的是仙洲人基地,那我母親說不定跟仙洲人的關係很直接,哪怕是師傅說的死而未死的狀態,也是有……有希望的。”
“如果真的是仙洲人基地就好了。”高德安慰小麗,“有我在呢,我至少能當作門禁卡用。說起來我的仙洲人許可權也來得莫名其妙,你不清楚,聖山也不清楚,那這世上就真沒誰還能清楚了。所以啊,母親……呃,丈母孃能好好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別為了安慰我就故意裝得這麼功利。”小麗訓他:“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接著又道:“至於你的許可權,我猜是在麗德號裡點燃魂火的時候獲得的,麗德號終究是仙洲人制造的戰艦。而你我也不是與仙洲人截然無關,不管是仙洲人之力還是你獲得的血原,論起來也都是與仙洲人間接有關。機緣巧合之下,在戰艦裡這些關聯融合起來,由此被麗德號認可,四捨五入等同於仙洲人許可權,也不是說不通的。”
這番推論還真是完美無瑕,如果不是高德自家知自家事,他幾乎都信了。
“我沒有裝啊。”高德避開這個話題說:“不過是遵循普遍理性,說出基本的事實嘛。”
他是真心希望小麗的母親能活下來,小麗的猜測挺有道理。聖山最初是仙洲人派下來的工作組,但十多萬年下來,原本的仙洲人應該早就作古了,現在的聖山長老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說不清,而白豆芽……光精靈跟仙洲人的關係說不定比聖山跟仙洲人的關係還近。
當然這裡也有個大問題,巴託那邊的義思達為什麼能活上十多萬年老而不死,仙洲人卻不可能存活至今。
之前高德一直為這個問題而困惑,現在漸漸有了些認識。他開始覺得,正因為仙洲人不是不死不朽的,才是真正的人類。而義思達經過了各種改造,已經算不上人類了,才可能活得這麼久。這個認識是在跟刑天溝通之後形成的,刑天恰好是二者之間的完美中間態。
如果小麗的母親還活著,並且知道聖山現在的狀況乃至仙洲人的情況,那他身上的疑團應該也能解開一些吧。
高德是這麼想的,而在此之外,小麗母親作為光精靈僅存的一員這件事,背後又有光精靈這個族群的歷史,也讓他異常好奇。就如西嶺裡那些非人異族一樣,光精靈到底是這個世界的原初土著,還是和那些異族一樣,是仙洲人來了之後才出現的新生種族,這也與仙洲人的真正來歷,以及在這個世界到底做了什麼有關。
總之,小麗的母親千萬要活著啊。
“說起來,在沒見過西嶺異族之前,”小麗心神悠悠想到了其他的事,“我也覺得自己的種族很奇怪,白豆芽……世間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存在呢?不是殘暴陰險的黑豆芽,就是散漫可憐的灰豆芽,白豆芽應該只在幻想裡才會有吧。”
“就算有的吧,我母親是世間唯一存在的白豆芽,這事明明很滑稽的啊。”小麗真的敞開了心扉,“怎麼可能存在著只有一個人的種族呢,真相是什麼,不是明擺著的嗎?”
“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母親可能是聖山……甚至是仙洲人創造出來的。”她的語氣異常複雜,既有驕傲也有自卑,“是人造物,並不是真正的生靈。而我,又是人造物與凡人的混血,算下來我也不是真正的生靈。凡人都把我當做仙子看待,他們並不知道,神仙或者仙子這樣的存在,就不是人,不是生靈啊。”
“你不是的話,那我也不是哦。”高德笑道:“什麼叫人類,什麼叫真正的生靈,還不是看標準怎麼定。仙洲人是不是生靈?顯然是啊,但他們跟現在所謂的凡人,應該不是一類吧,況且……”
他開起了玩笑:“你在最能證明是不是凡人的事情上,表現得比任何人都鮮活呢,怎麼不是人類了?”
咚咚悶響,小麗捏起拳頭砸他腦袋,嗔道:“你這是不打自招了嗎?說說你到底有了多少經歷,才有資格作這樣的比較?”
她可是冰雪聰明著,哪不明白高德是在說什麼“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