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前臺山下的香蕉還沒有熟,羅租村出租屋雙胞胎姐妹遇險,就像兩枝紅梅染毒,梅也有毒。
寧願梅更酸,不要梅也毒,若梅酸得不夠,還可以令梨也酸,梅也酸了梨也酸了,就別毒了吧,好不好?
到了南方就忽然不冷了,七哥,離離,住在了前臺山下。
是離人,幾行情淚!她是離人村的,就是黎杏花娘家所在的村子。離多最是東西流水,水不暖月,但也不願水與月相隔,但離人,總是要離開的。月兒不是魚兒,說是可以離得開水,人兒也不是魚兒,也可以相離的,只是人比魚比月,多了一個情字。
離情,比梅與梨相加,還要更酸楚。
離人村出了個大幹部,穩坐龍王鎮領導班子的前三把龍頭大椅子。他的寶貝女兒離七,看上了人才溜溜的我哥,一心想當我的七嫂。離叔叔是家父的老相識,二老也樂見一雙小兒女能成就好事。
看似簡單,那真是一曲曲梅酸梨也酸的故事。
一則,梅酸梨又酸。
“你快進去,外面太涼!”你在雨中走出很遠,再回過頭,見她還站在屋簷下望著你,你對她喊。你的聲音在雨中如同灰暗的靈鯉向她游去,還沒有游到,就被密密的雨針釘在地上。靈鯉的掙扎如雨水一樣白白地流失著。
她聽不見,你自己也聽不清,如靈鯉的聲音乘著風雨化去。
“你進去。”你寬大的手牚在雨中扇了幾扇。她的目光隔著雨簾見得你的手掌如同一個可愛的小精靈在向她點頭。
“——你說什麼?”她竟然跑了出來,冒著雨,在雨中顛簸著,跳動著,在你的眼中閃現著,雨絲撇撇捺捺地略寫著人字,她的人字穿過一層層一層層的雨簾,把你帶著水色的目光一寸寸地拂斷揮散。
2.
你的別離情感一下子被通通打溼。沉甸甸,水分十足,實實在在地墜滿心頭。你只有向她奔跑回去,斜斜針對著你的密密雨絲被你撕得淅淅瀝瀝,又被您踩得稀里嘩啦。你往回的衝鋒很勇猛,雨珠像流彈一樣飛射,雨水像炸彈一樣爆炸,濺射的雨花開滿你的六合方位。
她的勇敢卻更在你之先更比你及遠,你們的勇敢越來越接近。
綿雨時節也有中雨,天大地大雨更大,相遇風雨中,您用寬大的胸襟整個覆蓋著她,將她擁進就近的一座草堆樹下。
稻草堆如同一個大大的刺球,如同被淋溼了的太陽已經收縮了光線變成了好大好大的燈籠懸耀在你們頭頂三尺之上。
您讓她縮成一團宛如一團毛線變成自己的一懷心緒。
你說過什麼她問過什麼再不重要,你和她安靜下來,外面的雨絲又密密層層交匝成一個更大更大的刺球,將你們結成蛹,封蟬在中心。
這情境成了我今後永久玩味的琥珀,你倆永遠踞在其中,大紅大紫的你擁著一葉翠綠翠綠的小小的她。
如果雨不是已下了七天,如果不是那座草堆已堆了七年,如果不是那棵堆草的樹已經被匝枯了七七四十九個月,如果不是七級風力的小龍捲奇襲了那棵枯樹,七十七天前的七月初七,她就已經成了我的七嫂。
你當然就是我的七哥。
你突然將你多姿多彩的故事結尾在離我們七百七十餘里外的異地,讓我至今奇怪無比。
事實上你也不是七哥,你就是我哥月龍,但是隻因為她一直不想當我的大嫂,她說她的小名叫離奇,親人們都叫她離七,她要我和妹妹叫她七嫂,我哥月龍也被她順便地改成了七哥。
她不想當大嫂,但她很想很想當七嫂,才剛剛與我哥訂婚,就要我們叫她七嫂。
真是滴,她爸是鎮公所的三大巨頭之一,宣讀紅標頭檔案一樣宣佈我們不許叫她七姐,得叫七嫂。
3.
你們的故事,中間最大的一段,就髮生在我現在的位置,我到此地也已經有七個月,在有空的日子裡,我將你們的故事,支離破碎地揀起來,裝進我千瘡百孔的記憶簍子。
我的記憶簍子被我燒了兩次,倖存的不到二十分之一。
簍子雖然漏去了很多,但其中又大又圓結實得如同梨子的,卻在其中久久地散髮著又酸又甜又溫馨的香味來。
二則,梅酸梨還酸。
“爸,我可不可以不聽?”
“當然可以,你可以不聽,我也可以說,你老子老眼未花,方圓百里,村村寨寨,哪有幾家我不熟的?我瞧著嘛,也就只有她最適合你了。”
“爸,我今天才二十呀,你別不是太保守,怕我老是緾著你,把你的技術掏空吧?就急忙找個人來絆著我!”
“胡說!你也不看看,有幾個你這麼大了還沒有訂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