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會摔倒!吳楚心裡“格噔”一下,就想過去扶一把。吳楚對方雨瞭解極深,他曉得他一定出了問題,不是身體的,就是心裡的。他有時就是會太過著急。
就在方雨倒下的剎那之間,吳楚的心中閃過方雨牆上的那個人字,他突然間都明白了那個人字,不不止是他上次看出來的那樣簡單,它還有著天崩地裂的境象。
那個人字,看不見天,那是天已經崩了;見不到地,那是地已經裂了。人在中間,自己壓迫著自己,那是自重壓著自輕,已經人不成人——在方雨倒下之際,吳楚突然間更明白了,那個人字,就是方雨摔倒的自我寫照,方雨太自重,太自輕,在這人世間,一直在自己與自己絞勁,活得人不成人。
相知剎那間,就會很瞭解。有時相知了數十年的人,只有到了真正關鍵的那一剎那,才會真正瞭解。
吳楚還沒有動步,方雨就已經在起身了。
方雨不是瘦弱的人,摔跤不算什麼,爬起來就是。摔跤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他只是太氣太著急了,眼睛盯著吳楚,忘記看足下,路又太窄僻,方雨就踏上了****運。
一跤上****運,方雨反而清醒了很多,他默默起身,不著急了,也不喊了。他略略清潔過衣衫,不慌不忙地向吳楚走去。
吳楚在寬敞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還有他的手下和那些村民,他們都有些奇怪,方雨先前跑得那麼急,還隔那麼遠就那樣大聲喊,甚至連看路都來不及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5★.
等待著,等待著,方雨終於站在了吳楚的對面。
“我的好朋友,你巴心巴乾地跑來,到底有什麼事?”吳楚高聲說著,還大度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真到臨了,方雨反而一言不髮,他緊緊地盯著對面這個人,像是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他。
方雨開始的目光中毫無感情,只有完全的陌生。慢慢地,陌生感不見了,是鄙視。
斷然!鄙視!不好!吳楚在部隊久經訓練的神經立即有感,他立即弓腰縮頭退身躲避。
晚了!吳楚在部隊上就不是方雨的對手。“呸!”方雨的一口唾沫噴在了吳楚的臉上,吳楚躲避還沒有完成,就被妹了半臉,他一驚,還未來得及爆髮羞怒,猝不及防,他又中招,一陣惡臭撲滿了這位村民人心目中大官的鼻腔和口腔。
方雨,以他最為獨特的方式,把他感悟得最深的人字,大寫在了這位過去的戰友臉上!
人字寫完,吳楚完全蒙了,他一動不動,不相信這是真的,方雨,竟然,在他的大臉上練人字書琺。
那個人字,與以往所有的人字都不一樣。
方雨以憤恨之極的筆意,以唾沫為墨,狠狠地寫下那一撇。那一撇雖然是高高在上,筆痕卻極淡極淡,淡到無,但那筆意,卻穿透了吳楚那天大的面子,折辱到他的私心深處,嚴重地損傷了他那巍峨森嚴的自尊。
那人字的一捺,方雨卻是用狗香香寫的。他滑遛那一跤,天意使然,他順便取其為墨,現取現用,恰恰能派上用場。
那一捺,被方雨寫得直如民心所指,沒有香豔,不經粉飾,濃墨重彩,又臭又硬又直,直如一杆鋼槍,從最底層揮灑向上,那鋒銳的槍尖斜斜刺出,把那淡淡的一撇釘穿,在口沫四濺的交鋒之中,把那一撇的虛偽尊嚴挑在槍尖上,那一撇像浮雲一般,被撇開在一邊,命不久矣。
只有那恰似民心的一捺,在抖動,在扭曲,卻不歇地散髮著它的大氣,破而不滅,捺得很徹底。
原來這個人字,才是吳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