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堰是前面那座大院子裡養的鵝鴨們的樂園,塘藕東一篷西一簇,塘水渾濁,不能用於洗涮。大院子的人有了大宗的洗滌需要時,還是得去下面的豆腐堰。
繞過了山灣老堰,穿過竹林帶,避開的狗咬,讓過了鴨群,驚走了家雞,邱癲子都有點傻眼,這個大院子明明就來過的,那時一眼就能找到汪大爺的家,時隔幾年變化大,如今房屋丫丫叉叉,你擋住了我,我又遮住了他,他們動靜雖然是鬧得不小,大院裡的人家趕場的趕場,下地的在地裡,卻沒有碰上一個人,哪裡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家喲!
邱癲子也是行事不顧忌的人,他張口就喊:“汪大娘!汪大娘!邱癲子來訪,趕快鋪好床!”
一連喊了幾聲,只聽‘噗噗噗’‘嘎嘎嘎’,飛走幾個雞,跑開幾隻鴨,一個小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氣沖沖飛叉叉地跑出來,還不到四歲的樣子,火氣可不小:“叫膘哪!扳命哪!哪個跟您啵兒砸起哪!”好麻辣的童話,這是誰教的呀?
邱癲子對付小孩可是有一套滴,裝出兇霸霸的樣子,熊叫一聲:“哇咔咔!我是人熊家婆哪,吃了你這個女娃娃!”
女娃娃一點都不怕,又手叉腰,大聲喝斥:“畜牲!給我爬下!我是熊騎兵,乖乖聽我令,老子瞧不上,還不跟我滾!”不簡單!不簡單呀,一個小小女童,應對的口白還可以說是平時玩遊戲時攢下的,可面對一大溜陌生人,在氣勢上還佔上風,這就不同了。
五個流浪兒也不是蓋滴,一齊圍了上去,一個個露出惡熊的獸性:“我們都是熊,撕了你來打夥吃,呀——”他們要以叫聲來加強氣勢,這一叫特別尖利,對面的簸箕山傳加陣陣迴音,聲勢立即大漲。
2★.
女娃娃哈哈大笑,小手指把五個傢伙一一點到:“你們聽好了,你們就是那——風吹屁眼兒叫,開啟後門看山道!哈哈哈,你們真的叫膘了!叫膘了!長了膘,肥了腰,等著要捱汪二爺的殺豬刀,嗬嗬嗬,笑死胡豆了!”
“風吹屁眼兒叫,開啟後門看山道!風吹屁眼兒叫,開啟後門看山道……”小胡豆邊喊邊拍著巴巴掌一邊跳著圈圈,著實興高采烈。
這樣應景的邪惡童謠,能用上的機會可是不多,女娃娃能用上一次,是該開心不已。再有,她的童謠如此豐富,隨口而出,可見憂樂溝是有高人在不斷推陳出新,豐富這些兒童在啟蒙前的感染教育。
“哦喝!”五個小傢伙大為洩氣,紛紛跌坐地了,露出的是另一種熊樣!
他們都是孤獨流浪的人,在邱癲子聚集他們之前,走得是遠,但與人敞開心扉交流的機會卻少之又少,還是少了與人交流的練習,應對之際忘記了這一茬,被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子一回合就打敗。
邱癲子對這個小女孩子大感興趣,不自覺地用上了他來自《蜂花柬》的察言觀銫大能力。
《蜂花柬》的察言觀銫大能力,察人所不能察覺,觀人所不能看穿,絕對可靠,百分之百打保票。
噫!邱癲子一看就嚇了一大跳!這個不就是汪大爺的血脈嗎?怎麼回事?黎杏花不是沒有生?她的女兒都這麼大了?想瞞報上下,矇騙搞計?劃生?育的,好多生一胎?
當邱癲子看出這個女娃娃的血脈來歷時,汪大爺與媒婆子的對話正好說到此事:
“你自己沒有問題嗎?”
“我絕對沒有問題,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那是試過了?”媒婆子又露出她那一貫滴怪表情。
兩地隔了好幾裡,時間卻是如此契合,一邊在問,另一邊在驗證。這也是一種冥冥之中的莫名怪事了。
3★.
邱癲子也有點不明白了,就上前牽了小女孩的手,問:“小朋友,能不能告訴叔叔,您媽媽是不是叫黎杏花?”
“您媽媽才是黎杏花!黎杏花是您奶奶,黎杏花是您祖婆!”
“噫,不小朋友,我不是罵你喲,你跟我說實話,汪大爺不是你爸爸嗎?”
“你爸爸才是汪大爺,你爸爸是汪二爺,你爸爸是汪三爺!哇,外公,他們罵我!”小女娃的腦筋畢竟不能急轉彎,她以為人家是繞了彎子來佔她的“欺頭”,掙脫了手,立馬哭喊著,又飛叉叉地跑了。
雖然沒有大人目睹這一幕,邱癲子還是有些訕訕滴,臉上過不去,有點子髮燒了。
邱癲子跟著自稱叫胡豆的小女孩向大院裡走去,五個流浪兒自然是亦步亦趨。胡豆跑過了三座房子,淚眼婆娑間回頭望到他們跟來了,她又哇哇大哭了幾聲,並沒有大人出來管她,她用手背把眼睛一抹,不再哭了,勇敢地回過身來對著他們一行人。“你們是壞人!”她語氣很肯定。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你爸爸叫來幫你們家幹活滴。”邱癲子儘量柔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