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又何錯之有呢?
道途本就不易,有些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我等卻要耗盡一生心力,付出慘重代價才能得到,錯不在我等,而是在這賊老天啊!”
他說到這裡,情緒漸斂,神色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至於是否自視過高,我早已經不是三歲小兒,不勞師尊記掛。
我也知道您是為我好,但既讓我等自立門戶,傳道於世,就是已經認可我等獨立自主之能力,何必又再操這份心呢?
倘若弟子此番所為拂了師尊心意,讓您不滿,我也只能抱歉,但聞香教我已有所安排,此間資糧,佈局,自有主張,至多他年等我修煉有成,再來回報……
而若是我身死道消,也請師尊多多擔待,寬恕弟子自作主張之罪過吧!”
“你……你這孽障!”
李柃差點被氣個半死。
如今的離膺,擺明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乾的拼搏心態。
萬一此番所為得道成仙,晉升大能了呢?
他已經用自己的所作所為證明,自己已然結丹,走在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將來成嬰,化身,當有自身之安排。
但偏偏,這麼說也的確有幾分道理。
他能結丹,就是最好的實踐,事實勝於雄辯。
若非豁出這條性命,捨得拿弟子門人,聞香教眾去賭上這一回,以他離膺之資質,至今仍然還只是修為百餘年的平庸之輩,即便是在同為築基的修士中間,也是最為弱小和無用的一批人。
李柃對他的定位本來就是過渡,他真正寄以厚望,許以前程未來的還是池英庭那樣的天才之輩,那才有可能繼承他衣缽,把香道發揚光大。
如今的離膺不爭不搶,不哭不鬧,自己拿自己分家所得產業去拼搏,已經算是沒有辜負他百餘年來諄諄教誨了。
但,這是賭啊!
拿自己,拿門派,拿弟子門人的前程命運一起去賭博啊!
當真以為說不牽扯宗門就不牽扯宗門,世間之事都由他安排?
李柃道:“你也知道,有些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自己要耗盡一生心力,付出慘重代價才能得到,為何就不能試下無欲則剛!
上進固然無錯,但一個個的都不腳踏實地,爭先恐後,世間還不得亂套?
你可知道,你付出的代價當中,有多少是別人前程未來,有多少是宗門底蘊,做人不能如此不自量力啊!”
離膺巋然不動:“師尊怎麼說都好,我心意已定,堅如磐石。”
李柃那個氣啊,頭頂都快要冒煙了:“依我看,你是得逢奇遇之後整個人都飄了,根本沒把宗門法度和為師放在眼裡!”
其實他也明白,世間之事並不是非黑即白。
自己不一定對,離膺不一定錯,孰是孰非,或許還真得看未來成就。
說不定,將來離膺賭贏,成嬰化神,要反過來譏笑自己鼠目寸光,不識英才。
但,自己的擔憂何嘗又不是為了他和他門下的聞香教弟子好?
李柃看著面目漸漸模糊,氣息也在變得陌生之極的弟子,突然意識到,這個離膺,恐怕真的是執念成魔,劫氣迷心,九條龍都拉不回來了。
他按下心中驚怒憂慮,重新冷靜下來:“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你我師徒在此決裂!
大不了,本座就當沒有收過你這個弟子,授予過你真傳!”
此言一出,離膺大驚,可是此刻,他所展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年輕男子面孔,頂著別人的相貌哀傷悲痛,無來由的怪異。
李柃冷冷看著他這張臉,彷彿在看陌路之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相為謀……
如此,或許也好!”
離膺沉痛說道。
“但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您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我師尊。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即便您不再認可我了,我同樣會履行當日拜入宗門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