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隨口道:“我道號子虛,素來潛隱清修,也不常在玄洲行走,你大概不曾聽說過。”
“原來是子虛真人!”陰長明肅然起敬,施了一禮,帶著幾分真誠和懇切,同時也有幾許求知若渴的意味詢問道,“前輩可否教我,如何才能得長生?”
李柃聽得暗自一嘆,這個陰長明倒是頗有幾分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氣概,即便面對的是來意不明的陌生高人,都要抓住機會請教。
他不由得暗自好笑。
這個問題,你問我,我問誰去?
但為了和陰長明搭上話,套出更多情報,還是不得不敷衍一番。
自己隨口胡謅可能露底,到時候惱羞成怒,打破前輩高人面皮,可就不妙了。
因此他不答反問:“何為生,何為死?長生何如,長眠又如何?”
陰長明面露疑惑之色,卻忽的聽聞李柃淡淡一笑,口中吟誦道:“但願長眠不復醒,留作泉臺冥中仙……此為冥宗生死玄關之精要。”
陰長明劇震,忽的激動道:“我明白了,多謝前輩指點!”
等等,我還不明白啊,你明白什麼了?
李柃有點兒懵然,後續一大串準備好的說辭哽在了喉嚨間,想要背誦的《道德經》原文也卡殼了。
他不禁隱秘的用幽怨的眼神看了陰長明一眼。
自己原本打算以冥宗經義和修煉理念為引子,引用道德經穀神之論,闡述生死大道的。
原本就不大記得《道德經》原文,被這麼一打岔,都忘詞了。
好在我還會背佛經。
於是手作拈花狀,淡淡一笑,周身上下金蓮亂湧,七彩祥雲並功德金雲大放光芒,照亮了陰長明的夢境世界。
“陰長明,今日你我在此相會即是緣法,我贈你一句真經,你率血硯宮部眾退出玄辛,不要在此為禍可好?”
只可惜今日犯了殺戒,惜生香又暫時無法催動了,不然的話,全力催動,倒是可以稍作預防,免得生出什麼意外……
陰長明是識貨之人,看到蟬翼素紗綾和功德金雲的瞬間就認出了它們的品階和位格。
那些刀槍劍戟,還有腳踏的祥雲,他看不出深淺,但想來前輩高人所用必非凡品,肯定是更為高深強大的法寶,心中劇震之下,更顯謙卑。
當下道:“今日蒙前輩指點,我已受益良多,當謹奉法旨退出玄辛,不再圖謀這許多身外之物。”
李柃道:“大善,你血硯宮若能自行退去,是為玄辛萬民之福祉,因果迴圈之下,未必不能得福報,但我話已出口,即是因果,這一句經,你還是要聽。”
換成尋常修士,早已大喜過望,但陰長明是識得因果緣法之人,未必願意憑空受人恩典,尤其還要與這等前輩高人沾上關係。
但很快,內心的好奇又戰勝了對因果的畏懼,於是欣然道:“願聆仙音,還請前輩示下。”
李柃道:“聽好了,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你如今肉身已毀,陰神猶在,好自為之。”
陰長明聞言劇震,口中呢喃:“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生不異死,死不異生,生生死死……生死轉換……”
他腦海中彷彿有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似乎沒有抓住,不禁急得滿頭是汗。
帶著幾許殷切看向前輩,卻見前輩已然駕著遁光飛起,從自己夢境世界退了出去。
一個縹緲的聲音猶自如同空谷傳聲,不斷迴盪:“好自為之……之……之……”
片刻之後,夢境潰散,棺中腐屍甦醒過來,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李柃,起身開口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先行告辭。”
說罷也不管趙無言,徑自化作一股黑光飛起,越過拒邪香和水元所佈的牢籠,朝南方遠遁而去。
“可算是唬住了,竟然自己走了?”
李柃在原地站了好一陣,面上笑容都快要僵化,直至過了許久,確認對方已經徹底離開,才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