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卻頗為欣賞的看了看他,不曾想到,在這種封建王朝裡面也有遵紀守法之人。
李柃可不像護衛頭目那樣對左忠良多有誤會,以為他優柔寡斷,怯弱畏縮。
他相信,這位左百戶只是不願對平凡民百姓逞威風罷了。
異聞司是為斬妖除魔而設立,許可權極大,但地方上的官司的確不在他們職權範圍之內,這種人自覺以法紀為束縛,不仗著武力和權柄亂來,是件大好事。
左忠良要動這些人,隨便找個與魔道勾結的藉口,就能把在場凡民屠殺個乾乾淨淨,但他並沒有那麼做,甚至從來沒有動過這種念頭。
這般的隱忍,自制,怎麼可以用性子軟或者迂腐的評價來汙衊?
李柃是知道他的,左忠良幹起妖魔精怪可從來沒有手軟過。
要是反過來對妖魔精怪唯唯諾諾,對凡民百姓重拳出擊,那才真的叫人鄙視。
是以李柃非但不覺得對方迂腐軟弱,反而愈發敬重。
李柃擺了擺手,制止護衛們的鬨笑:“左百戶,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走了。”
看著城裡來的貴人們準備離去,鄉民們神色各異。
這當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擔心和畏懼。
新娘子都沒有了,江神還娶個屁親啊,這回完了,報應下來,誰能擔待?
但他們仍然不敢亂動,就怕引起注意,槍打出頭鳥。
鄉紳耄老們更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李柃站在馬車前,環顧這些在地方上有威望的人,冷冷說道:“這次就先放過你們,今後再有敢言為江神娶親者,統統餵魚,聽明白了沒有?”
鄉紳耄老們如蒙大赦,跪地謝恩道:“謝駙馬爺饒命。”
等李柃回到車內,九公主不由笑言道:“夫君,你剛才可真霸氣。”
李柃道:“這算什麼,不過仗勢而已,若我沒有駙馬身份,不得仙師看重,根本無人理會。”
其實還是能夠做到的,但那樣一來,就得顯露神念驅物的神通本領了。
“更何況,我只能救這少女,救不了這裡的鄉民,這算是一個遺憾,未曾如同左百戶所言,真正圓滿收場。”
九公主不以為然道:“瞧這些愚民能的,都敢對官差動手了,哪裡還要救呀?”
李柃看了看她,認真說道:“剛才你在車裡,應該也聽到了,這是有人在巧立名目,藉機斂財,溺殺少女半是迷信傳統,半是殺雞儆猴。”
九公主道:“我聽到了,鄉下沒有什麼官員,只靠鄉紳和耄老自治的確容易出問題。”
李柃道:“比江神和洪水更可怕的,是貪婪和愚昧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些鄉紳耄老假借江神名義為害固然可恨,鄉民們想要祈福消災,這本身有錯嗎?”
九公主道:“再怎麼樣,也不該興起這等陋習,糟踐別人性命。”
李柃道:“你說得對,你可以隨意指責他們,但指責完了之後又待如何?”
九公主疑惑道:“夫君的意思是……”
李柃道:“我也知道,他們愚昧且殘忍,但是否給他們戴上頂這樣的帽子,問題就能夠自動解決?”
“是否愚昧殘忍,那就活該受罪,生生世世沉淪底層,隨意盤剝壓榨都無妨?”
“若真那樣,豈不是要故意令這些鄉民愚昧殘忍才能實現更好的統治,追溯根源,又是何物把它們變成如此?”
“這個……”九公主聽到,頓時難住了。
李柃問九公主的同時,也在反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