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時後,嶽桓請瓊亦三人去副文堂,瓊亦沒見到蘇燁,隨口問道:“嶽公子,蘇燁午間不是與你一同走的嗎?怎麼不在?”
嶽桓回答:“蘇兄隨長老們封蒼昱入隋珠閣,他道,你們三位去文堂,他就不去了。我為諸位領路,家父說,若是有看中的書,幾位客人只需向值班弟子登記冊號,便可將其帶走。”
“嶽宗主如此慷慨。”瓊亦嘆言:“那我在此謝過宗主,也多謝嶽公子。”
“不必多禮。”嶽桓抬手:“三位,請。”
嶽桓領著三人往與君院外行出很遠一段路,路畔的榕樹高大茂密,枝條交錯,華蓋如山,樹冠之上,隱隱可見遠處並列的兩棟高樓,在昏暗的暮色中沉寂。嶽桓道,那便是藏文堂與副堂。
走得近時,瓊亦才看清形如寶塔狀的藏文堂,滿砌紅木,修建得莊嚴又古樸,並不奢華,牌匾題字磅礴有力,外圍明顯設有法陣,更有身著門服勁裝的弟子巡視看守,嶽桓解釋道:“這是藏文堂,平日只有長老、門內堂主及上者可入,尋常弟子沒有資格進去,就連我也不方便入內的。”
與藏文堂相鄰的,是一棟極大的屋樓,足有三四層高,外設入口,有值班弟子坐門,便是副文堂。
嶽桓在門前止步:“到了。”
屋堂寂靜一片,室內石階上行,地面頗高,是為防止書籍受潮,幾人一路往上,嶽桓從值班的貯櫃中取出三枚掌心大小的夜明珠,一一遞給他們:“陸姑娘,盛兄,晏公子。我就不陪你們入內觀書了,你們若挑選好,在這處歸還照明珠子,囑咐這位師弟即可。”
值班弟子並不出聲,只是點頭。
三人小聲道謝,手持夜明珠往文堂內行去。
未及書櫃之前,依稀可見壁掛的瓷燈,燭火跳動,在層層挺立的書櫃藏區後,燭燈被夜明珠取代,全由珠光照亮,瓊亦知道,這並非彰顯闊氣,而是為了防止走水。
堂中不只有他們三人,還有零零散散的北山本族弟子,正在書櫃前翻閱,挑燈夜讀。瓊亦捧著冰涼的珠子在數不盡的書叢間穿梭,按藏書類別尋找關於西戎昆翟的記載,晏庭深本與他二人一前一後列行,或許是看見了感興趣的書卷,漸漸與二人走散,不知去向。
瓊亦提前說好在堂外匯合,並沒有留意晏庭深去到何處,她和盛玄怨一個櫃子接著一個櫃子翻尋著,在書閣一層並未找到,抱著夜明珠來了二層。
二層幾乎不見北山弟子,壁掛上的夜明珠也少了大半,室內更顯黑沉沉逼仄,好在他們眼力足夠,又一輪的翻尋中,瓊亦不得不前往文堂的三層去。
三層漆黑一片,許都是些平日裡弟子們根本用不上的經書據典,書櫃上落了一層薄灰,偌大樓層,只有兩顆夜明珠幽幽的光芒,在此,他們終於尋到了所求之物。
“找到了。”
瓊亦將照明珠塞進盛玄怨手裡,半彎下腰從櫃中取出一卷書,書側的籤牌清清楚楚地寫明二字:西戎。與此書同列的,幾乎都是西戎相關的記載,瓊亦翻開這份近乎嶄新的書卷,裡邊謄抄的字跡娟秀,確是摹本,盛玄怨將夜明珠抵在卷面前,冷光映清每一個字,瓊亦草草翻讀,內容卻讓她大失所望,嘆息低喃:“……這些,我在銀曳苑的藏書閣中已經看過了,沒有其他的史記雜論嗎?”
盛玄怨掃一眼書頁,看了個大致:“是西漠一統之事?”
“嗯。”瓊亦輕道:“二十三年前,昆翟族,一統西境。”
她又道:“可是這一支部族的記載實在太少。”
盛玄怨目光停留在一列字跡上,“瓊亦,這裡……”他指道:“你看。”
那是對一場戰爭的描述,寥寥幾字,確是她未曾在意的。
“為什麼昆翟能憑五千精兵攻破格爾氏的五萬大軍?”盛玄怨發問,瓊亦這才留心思索如此不登對的數字,猜測道:“難道是奇襲?不正面對戰的話,或許可以……”
“但其餘的部族,蘭烏、丹欽,都有記載兵力。”盛玄怨指間點著的語句,完備地概括了昆翟如神兵蓋世般掃蕩遼闊西地,對上蘭烏的十萬大軍,丹欽的三萬精銳鐵騎、八萬強兵,他們勢如破竹,連戰皆捷,五千精兵彷彿戰無不勝,屬實太過離奇。
瓊亦想不明白,後背莫名有些發寒,喃喃自語:“是啊,好奇怪……”
她咬住下唇,忽而嘆道:“他們簡直不像是人。”
此話一出,更有無厘頭的想法從她腦中迸現:“盛暻,你說,若這五千精兵是五千修士,是不是很能解釋得通了?”
盛玄怨一怔,握著夜明珠的手有些發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