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瓊亦原先的計劃裡,並沒有今時動身去尋多爾納的打算。可經過楊素詠藏信一事的刺激,她一想到盛玄怨三人已經去了川澤秘境中修煉,自己還在苑內平平淡淡過著,頓時有了落差。於是臨時起意,決定用閉關為幌子,實則遠去西漠,查清自己與昆翟族的關係。
為了方便出行,瓊亦花大價錢買下一個儲物鐲,備好了一切需要的東西,如羅盤、面罩和厚衣等等,也瞭解到荒漠中可能遇到的危險,還帶上各種解毒丹藥,學了回暖咒與降溫咒以應對突發情況,還備了不少乾糧和水。
直到儲物鐲發光,提示可供收納的空間不足,她才停止存糧。
私逃西漠此事,她誰也沒有告訴,包括竺雲蘿。
在瓊亦對師父及同門說自己要登山閉關的那日,她戴上了蘇燁曾贈給自己的假面皮,越過白石崖,以風凝術聚成的氣流,輕功踏氣而行,在崖山上低空飛了整日,連翻幾座山頭,成功離開陸氏地界。
出了凼央城後,擔心引人耳目,瓊亦幾乎都是行車或徒步,到了無人之地才御劍飛行,一路往西北,十來日後,到了西漠邊境。
“姑娘,我們就行到這。”
僱用的小拖車上堆滿了稻草,瓊亦坐在上面,正思考要從哪裡越過謝氏佈設在關口的防線,只聽拉車的老頭子道:“姑娘,那前頭一直在打仗,這邊還有兩個村,戎人兇殘的很,村裡人都跑得沒差了。你年紀輕輕的,別在這鬼地方久留啊。”
瓊亦跳下車:“好嘞,您放心。這是車錢。”
“謝謝姑娘。”
腳下並非沙子,而是乾涸的土地,瓊亦環視一週,向西看去,隱隱可見矗立在沙塵中的關隘,天空灰藍,狂風肆虐地吹著,瓊亦裹緊了頭巾,縮了縮脖子,心道:不過秋時,竟會這麼冷。
關隘那邊,便是西境。
聽說看守森嚴,我要怎麼不被發現的去到關口那邊?
瓊亦在心中揣摩記下的地圖,此關名為溢遠,關口附近是謝氏的銅裕堡,上空必設有禁空令,御劍飛去與自投羅網無任何差別,若被人發現,欺師逃逸的罪名一旦落下,回到族中,怕是會被打斷雙腿的。
她暗道:就算成功渡過關口,進入西戎地界,也不能引起戎軍的懷疑,更不能被抓去。
前線必然焦灼,倘若繞遠翻過這座雪山,從險地走,就能進那片戈壁灘了,我記得書上有寫,那裡是有人居住的,距前線遠,應當不至於太過戒備。
不殺人不惹事,小心行事,如果被懷疑是中土人,以我的身手,脫身是不成問題的。
瓊亦拿定了主意,隻身前行。
從偏路繞過烏鞘,翻越矮峰,她花了兩日時間穿過關口,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再向遠眺望,便是遼闊的戈壁灘。瓊亦在嶺側見到了昆翟人駐紮在關口邊沿的營帳,烏泱泱的一大片,沒由來想起曾讀到過的五千精兵。
那神乎其神的五千精兵。
眼前的營帳規模肯定不止五千,不知這些兵力,是否是記載中的“精銳”程度,倘若是,那毒門謝氏的壓力當真不小。
瓊亦在心間默默嘆著,隱匿身形穿梭在荒漠上。
天空由灰藍色變為陰白,烈風滾滾,為防止手腳凍得麻木,瓊亦提前捻了一個回暖法訣,不知輕功行了多久後,荒漠上下起了雪,雪勢愈下愈大,蒼蒼茫茫的鵝毛被卷吹到沙地上,鋪成白灘,她一人獨行,居然也不覺得孤寂害怕,沿腦中道路御劍而去,終於在天黑前到了有人集居的部落。
眼前看起來像是個小村子,因雪勢太大,路上見不著什麼人,瓊亦壓低頭巾在房屋間穿梭,被正要關窗鎖門的一個婦人叫住了,她用西地語問:“小姑娘,天黑了,怎麼還不回家?”
瓊亦的步子略略停住,風雪中,她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一雙沒有被假面遮擋的眼睛,眼瞳浮紫,幽得透亮,勝似晚間的天色。
她嚥了一口唾沫,開口用嗑嗑絆絆的戎話道:“我,我是來找人的。”
婦人“呀”了聲,笑道:“你的聲音真好聽,像托爾巴的鳥兒。”她膚色微黑,臉頰卻透出紅色,笑容和藹:“夜裡會有沙盜的,有人趁兵亂搶人,你快些找地方藏藏吧。”
瓊亦有些為難地垂下了眼睫,淺栗色的睫毛簌簌的,掛上了一些雪絲。
婦人扶在門上的手收了下去,將房門敞開了些:“你要找誰啊,我可以幫你打聽。”
瓊亦說:“找我的父親,和哥哥。”
婦人的臉色僵住了,她近乎是肯定地認為,面前小姑娘的父兄被徵兵帶去了前線,背井離鄉來此尋人的,想到這兒,她看瓊亦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愛,主動道:“你父兄有王誓護身,會平安回到家去的,你今夜不如在我屋中歇息吧,明日太陽出來了,早些回去。”
瓊亦見婦人神色懇切,衡量了會兒,比起在街角淋雪受凍,說不準還有沙盜偷襲,不如就近住下,笑道:“那謝謝您了。”
在進屋前,瓊亦先摘下了寬厚的發巾,想看看這位婦人對自己的模樣有何反應,不想婦人對她白皙的膚色和寡淡的假面並不驚奇,似乎瓊亦與他們本身沒什麼區別,反而擔心她受冷,將她拉進了屋裡。
屋中有她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瓊亦起初以為“托爾巴”是個地名,後來才知道是婦人的小兒子,他確確實實養了一隻小鳥,還捧到手心中拿給自己看。
婦人的大女兒面上帶了點小雀斑,笑道:“這是托爾巴的小鳥,它叫多瑪。”
瓊亦摸了摸多瑪的羽毛,多瑪喳喳叫了兩聲,托爾巴說:“它膽子很小,不飛走是它在歡迎你。”
瓊亦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