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高興的用力握了握手。
眾人落座後,梅蘭芳神情感慨的道:“劫後餘生,再次相見,恍若隔世。只盼望,永遠不要再經歷這樣可怕的時代了。今日請大家來,就是想再見見面。說說話……”
一直沒有出聲的老舍忽然開口道:“李醫生,那天在太平湖救我的,可是你?”
眾人聞言紛紛愕然,不解的看向兩人。
李源倒沒否認,樂道:“那天正好拜訪一箇中醫名家,回來路過太平湖時看到有人投湖,就過去撈了起來。是您啊?”
老舍臉上的痛苦顯而易見,對梅蘭芳等人道:“那天絜青舉報了我,我被女中的學生帶走,遭到了毒打。回到家後,在大雨中卻怎麼也敲不開家門。天地蒼茫悽風淒雨,竟無我容身之處。心為絕望所噬,就去了太平湖,跳了下去。”
眾人一陣驚呼,王世襄看向李源道:“沒聽你提起過。”
李源嘿了聲,道:“這些年我救的人多了,不過太平湖那的確是唯一一個。”
老舍道:“冰冷的湖水刺的我清醒了過來,我後悔了。《正紅旗下》還未寫完,雖然被髮妻所棄,但仍有人愛我……”
李源心中嘖嘖了聲,倒也沒出言諷刺什麼。
這人渣雖然渣了些,但作品確實還不錯。
他又不是道德天尊,不負責糾正天下道德事。
不過朱家溍就直了許多,道:“舒老,絜青大姐那件事的確做的不妥,但若說她棄你,卻是過了。當年你一人離京,絜青大姐帶著你老母親和三個孩子在京城獨活,多難吶。絜青大姐師從白石先生,一筆丹青驚豔多少人。可這樣的女子,卻承擔起了一大家子。老太太去世後,她一個人撐著把老人家送走後,才帶著三個孩子去找你。路上走了五十二天,到了川渝,你倒是和那個女秘書趙清閣一起逍遙快活著不見人,讓她們母子人生地不熟的又待了二十多天。趙清閣跑去盛海,你又追去盛海。你要說真的愛上了別人也就算了,乾脆離了,和趙清閣過吧。可偏偏還讓絜青大姐又懷上了你們家老四……你又一直不肯和趙清閣斷個徹底,害的人家現在都還未嫁人……”
眼見老舍先生頭都抬不起來,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梅蘭芳先生勸道:“季黃,得饒處且饒人吧。舍予兄並非品行敗壞之人,只是一時間難以割捨,才釀成當日局面。”
老舍先生仰天長嘆。
福芝芳卻看著梅蘭芳,哼哼一笑。
這位當年和孟小冬也是纏綿的很……
王世襄也勸老友:“你真是多管閒事!人家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現在不也過的好好的?你那麼好打抱不平,怎麼不管管你這小老弟?”
李源莫名其妙道:“我怎麼了?滿四九城的人,誰不誇我一聲仁義正直?”見梅葆玖剛要開口,他笑眯眯道:“老九除外。”
王丹鳳笑道:“這話我信,像李醫生這麼出色的人,真想當個風流才子,那肯定早就名滿四九城了。”
梅葆玖嘿嘿嘿……
在梅家吃了頓飯後,梅蘭芳出去稍許後取了一支畫卷而返,雙手贈給李源道:“前些年,每每見你在此畫前駐足觀看,便知道你愛此畫。只是當時環境艱難,季爰兄名聲在外,又親近灣灣,這畫若在你手中,我擔心會給你帶來麻煩。今時局平和,不復有此憂患,今日便將這幅梅蘭圖送與小友。”
季爰,是張大千的字。
李源驚訝道:“梅先生,這是您與張大千先生、謝稚柳先生和吳湖帆先生共同創作的名畫,不僅名貴非常,還有你們的友情在其中。我雖非常欣賞,但君子不奪人所好……”
梅蘭芳淺笑道:“不礙事,我相信以後的生活環境一定會越來越寬鬆,這些老友大都還在……除了湖帆兄十年前不堪受辱,自盡而亡。但是,終還有相聚的機會。這幅畫你如此喜歡,就拿去吧。”
福芝芳也準備了兩個錦袋,放到李源手裡道:“一個金佛、一個玉菩薩,聽暢安說了,你新得了一雙兒女。知道你馬上又要外出了,就不等你請酒了。”
李源接到手裡謝過後,數落王世襄道:“瞧瞧,瞧瞧,我福姨多大方!袁姨想把您家裡那葫蘆給我拿家裡讓兒子玩你都捨不得,忒小氣!”
一群人笑,王世襄打著哈哈道:“要金玉容易,要那火繪葫蘆免談!那是四五年我送給荃猷的定情之物!”
等離開了梅府,王世襄、朱家溍和李源三人同路,王世襄招呼李源去芳嘉園坐坐,李源婉拒:“我得回四合院一趟。”
王世襄奇道:“你又不在那住了,回那幹嗎去?”
李源笑道:“得過去接接地氣,你們這些人活的太雅,我得去接點俗氣去。”
王世襄哈哈笑著朝李源伸手:“來,我先幫你儲存一下這個梅蘭圖,回頭你再來找我要。”
“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