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後的歸義坊到藥王居住的光德坊,豎跨了大半個長安城。李漁帶著蘇小舟一路狂奔,顧不得沿途坊市牌樓上接連發出的示警哨聲,宵禁中策馬穿街而過,這回動靜可鬧大了。
雨滴噼啪砸在臉上,蘇小舟恍惚中醒來,下意識用力攥了攥雙手,覺得麻木幾近沒有知覺。
她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絲力氣都沒有?
“魚刺……我……”
“別怕——,可能是中毒,我帶你去找藥王。”李漁將她的肩膀攬得更緊,一邊打馬一邊喊:“別亂動,更別睡著!”
“不行,我不能這樣去見藥王。”蘇小舟不知哪來的力氣,反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我經常去找他,跟藥廬的人都算熟識,這個樣子去……會給東宮添麻煩的!”
李漁這才想起小舟此時的衣著打扮,堂堂東宮副率忽然變作個姑娘,孫大夫身邊弟子、僕婢不少,人多眼雜萬一傳出去,的確容易招人口舌。於是一勒馬韁,慢下前行的速度。
“回我家,讓妹妹去請孫大夫。”蘇小舟強提著氣說。
李漁雖然猶豫,卻知道她惜命的很,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好——,你可一定要撐住!”他果斷橫拉馬韁,調轉了方向。
……
雨勢漸漸轉小,天色也亮了不少。
空無一人的街巷,李漁策馬疾速穿行,心中隱憂重重。懷中的蘇小舟再度沒了聲息,好像又失去意識了。
他們離義崇坊已經不遠,可是天亮之後才能去請藥王,從蘇府到藥廬來回又是半日功夫……到時候藥王若是束手無策,又該怎麼辦?眼前還有個更大的麻煩——從偏遠的貨坊出來尚且周折,再進達官顯貴雲集的義崇坊就更不容易了!
“啾——”
馬兒一聲低嘶,崇義坊厚重的圍牆映入眼簾。
寬闊的牆頭,嚴密的石壁,精巧的飛簷,顯然是貨坊無法相提並論的。
沿著圍牆到達坊市南面的正門,眼前的景象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應該緊閉的坊門,此時正左右大開,兩側牌樓也燈火熠熠。坊外站了許多人,皆穿蓑衣、戴著斗笠,裹得嚴實看不清楚面貌。
見有人策馬走近,領頭一人站出來,“來者何人?要去何處?”喝問聲鏗鏘有力。
李漁猶豫片刻,揚聲回道:“鴻臚少卿李漁,有要事趕去荊州蘇長史府邸。”
沒想到如此一說,那人竟然不再追問,反而揮手示意左右讓出一條道來。
一路暢行無阻來到蘇府門前,只見門庭高峻的府邸大門敞開,內外燈火通明彷彿正在等他們。
唯有婚喪嫁娶這樣的大事,才能報備縣衙在宵禁中如此行事,事出突然蘇家人不可能未卜先知,一定是有別的狀況發生。李漁不明原因,卻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匆匆下馬,抱著小舟直往府中跑。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內迎出,正是小舟的兄長蘇泊滄。他還穿著操練時的甲冑,臉色鐵青,眼前發黑,看樣子是熬了一整宿。
大哥在家,這可太好了!他是羽林中郎將,由他去請藥王,可比小妹一個女孩子方便多了。
“大哥,我們在外遇襲,小舟好像中毒了。”李漁趕忙迎上去。
蘇泊滄迅速從他懷中接過蘇小舟,“跟我來——”
“大哥,這毒非同小可,尋常大夫可不行。藥王孫大夫旅居長安,得去請……”李漁話還沒說完,餘光忽然瞥見前院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