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丫頭僕婢和蘇小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義陽公主筆下的美人漸漸成型。
落英繽紛的海棠樹下,雲鬢簪釵的美人面西而立,青色的衣裙隨風揚起。她微闔著雙眼,雙手舉在眼前,掌心託著一簇藍色的火焰,形態彷彿一條繞動的靈蛇。
“這火的顏色真奇怪……”
義陽公主一邊作畫,一邊蹙眉。
若不是貼身婢女指天發誓,說看不到畫中有人,她絕對不信,在場的其他人都看不到這位美人。
蘇小舟託著下巴,偏著頭,嘀咕道:“炭火有時的確是藍焰,但是絕對沒辦法凌空存在,更不可能被人託在掌心裡呀。”
“咦……這刀很特別。”
義陽公主嘀咕著,寥寥幾筆,便在美人的腰間畫上一對短刀,“刀鞘上還寫了字。我不擅長蠅頭小字,就不寫了。一個‘噬光’,一個‘破焰’,都是篆書。這對短刀,紋飾古樸,應該年代很久遠了。”
恍惚間,蘇小舟覺得十分耳熟。
“‘噬光’……破焰’……‘噬光’……啊——,噬光!”她恍然大悟,“噬光”可不就是李漁哄弄嵐煙時說的,那把陰煞之極的“神兵”!
據李漁說,關於它的最後一個傳說是:五十多年前,前朝煬帝在江都被叛軍縊死,貴嬪宇文氏以此刀自戕而亡。這位美人的服飾打扮的確是前朝貴族,難道她就是高祖楊妃的母親——宇文貴嬪。
高祖……楊妃……前朝宇文貴嬪……
高祖陛下帶進陵墓的畫像,裡面畫著妃子的母親,似乎又有些說不通。
雖然出身北周皇族宇文氏,又是煬帝三妃之一,但卻份屬旁系側枝,除了女兒又沒有其他子嗣,因而哪位貴嬪娘娘並不算知名。要想弄清楚她的身世,只能去石渠閣查查前朝後宮名冊家譜了。
“這人……這火……小人好像知道……”茉兒在一旁,低聲說道。
“是什麼?”所有人一齊望向她。
茉兒深吸了一口氣,“小人的家鄉梁州,離大唐與吐谷渾的邊境不遠。那裡往西,曾經有一個南秦部落,族眾龐大,他們信奉著一位可以御火的‘神女’。傳說,南秦神女不死不滅,一代代化身為凡人守護著南秦。”
“南秦……”義陽公主點點頭,“這我倒是知道。週末隋初時候,南秦雖然是邊陲之地,但因為盛產銅礦,曾經繁盛一時。後來,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迅速衰落下去了。到本朝初建,南秦各部乾脆徹底消失了。可惜……那麼大片的土地,都歸了吐谷渾,現在又落到吐蕃手裡了。”
聽出她話中的惋惜,蘇小舟不由心神一動。果然是皇家的公主,雖然已經嫁做人婦,心中還是有家國情懷的。
嘆了口氣,義陽公主繼續說道:“我小時候讀過一本書,記載了一些南秦的風土人情。那裡並沒有什麼神女,都是前人編織出來的神話。南秦人會一種蠱術,與西蜀蠱術大相徑庭,那裡的蠱師會修煉蠱火,用來煉蠱,煉化成形後便會呈現不同的形態。我很小的時候,宮中有位巫師婆婆,通曉貓鬼之術,她說過蠱火是青綠色的。美人掌心這團火是藍色,要麼是作者畫錯了,要麼就與蠱火無關。”
到現在,她總算清楚,這幅畫不是嵐煙畫的。可是,作者是誰?能將老師的筆法模仿到如此程度,當今世上實在是不多。
這時,蘇小舟慢慢蹙起了眉頭。
又是南秦!
袁引說南秦有個不死“千歲姆”,溫崇鞝說南秦有“不死藥”……閻司空的畫,自己從吳鳳麟手裡拿的物件……一切的事情,彷彿暗暗有著關聯,只是這關聯太過虛無縹緲,一絲線索也抓不到。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便“飛”進來一道倩影。
扒住門邊才站穩,眼見一屋子的人正在“研究”那幅畫,蘇嵐煙差點兩眼一抹黑。
愣神看了一圈,發現擠眉弄眼的姐姐,她才定下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公……公主……小女,回來晚了。在外面,出……出了點……”
不等她把話說完,義陽公主已經把她拖到案前,指著案上的畫說:“嵐煙,這幅畫是誰畫的?你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啊——”看著案上自己看了千百遍的畫和一旁墨跡未乾的仿作,蘇嵐煙頓時傻眼了,張了張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
……
“姐姐——”
她一扭頭,高聲道:“墨墨不見了!”
“什麼?”蘇小舟大驚失色,“他不是隨你一起出門了嗎?”
蘇嵐煙趕緊喘了幾口氣,“早晨是跟我出門了。可是我在西市茶樓見到韋大哥,說幾句話的功夫,他人就不見了!我們找了大半個集市,也沒找到他的影子!”
……
一聽說蘇家收養的孩子丟了,義陽公主顧不上追究畫作的事,連午膳也沒用便要走,還催促蘇家姐妹趕緊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