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雀門進入皇城重地,沿著承天門大街,一路走到東四橫街的北面。青天白日之下,這裡依然一片肅靜,龐大的尚書省六部衙門正坐落於此。
太子殿下歷次監國,輔佐他處理政務的都是三省宰相,蘇小舟因公常來常往此地,對這裡算是十分熟悉。
但這次來,她心情卻十分複雜。
英國公府與蘇家議親不到十日,晾了李漁兩個多月的兵部忽然來了訊息,讓他今日入宮領命。因此,他對父親依附武后的揣測,幾乎已經得到了證實。
收到薛益傳來的訊息,她不請自來,堅持陪李漁同往。如無意外,他的新差事塵埃落定,她的差事也就徹底完結了。
與她相比,事情的正主李漁卻一臉輕鬆,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故地重遊的樣子。
“小時候,我與太子、潞王他們時常來這裡玩。你看——,那邊的灌木叢後頭,有一口封死的水井,傳說前朝煬帝在江都被殺,聽聞訊息之後,外廷數十位忠烈臣子集體在此投井自盡。於是,每到陰雨天的傍晚,只要經過附近,就能聽到群鬼夜哭,悲呼煬帝之聲——”
他的聲音越壓越低,襯得周圍愈發陰森恐怖。
烈日下,蘇小舟打了個冷顫,“閉嘴!”
這人太討厭了,今夜剛好輪到她領兵巡夜,天黑以後還得來這裡。聽了這麼個莫須有的故事,勢必要自己嚇自己的。
“你害怕啊,哈哈哈——,小內兄,你膽子這麼小嗎?”李漁樂不可支。
尚書省西都堂是兵部衙門之所在,出入的人大多穿著明晃晃的鎧甲,一個個行色匆匆,彷彿都帶著十萬火急的軍力。他笑得太過猖狂,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蘇小舟只能裝作不認識他,低著頭疾行如風。
……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捧著委任文書,蘇小舟失聲驚呼。
文書上寫著:安北都護府六品昭武副尉李漁,遷京兆尹府七品司法參軍。
……
這是被貶官了啊!
“這個……本官向侍郎大人確認再三,上意的確如此!”
交付委任文書的兵部員外郎一臉尷尬。
一般來說,都是把京官往地方上貶,還真沒見過把邊將貶回京城的。把人從邊關調回京城,品級卻不升反降,這用人的思路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京兆尹府……司法參軍……”
李漁嘀咕了一會兒,忽然問他:“是不是從今往後京城二十三縣,執法理獄、督捕盜賊、迫贓查賄……就都歸我管了?”
“蛤?”
兵部員外郎微微一愣,趕忙說:“司法參軍的確職責在此。不過,京兆尹府的大小事務都要在京兆尹大人的主持下進行,屬官不可憑藉職權隨意妄為。”
蘇小舟暗暗讚許,不愧是專門與邊將打交道的兵部員外郎,看人的眼光真準!一眼就瞧出李漁不是省油的燈,這番叮囑的確不可或缺。
李漁滿不在乎,收下委任文書,恭恭敬敬向他行了個禮。
“多謝大人,下官一定謹遵教誨!”
接著便拖著心有不甘的蘇小舟,迅速離開。
……
皇城內的小道上,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滿懷心事,一個精神抖擻。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