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旬不過剛過,水月國的天際就開始零零星星的落起了鹽子子,鹽子子形似細鹽,給大地潤色一遍後,冬季的第一場雪來了,起時不過如柳絮般翩翩而落,輕柔和煦,不過盞茶功夫後,這柳絮便大了許多,一團團、一簇簇的飛落下來,好像被扯碎的棉絮一般被天公肆意揮灑下來,冬風混雜著飛雪簌簌的吹著,吹進門戶,吹進人心。
黑風裹了裹被寒風吹亂的衣衫,甩了甩頭上的積雪,遙望著十里之外的七星嶺。
距離那日投毒已經過去了三天,黑風那日將藥液帶回來一部分給婉賢檢測了一下,事實證明,那果然不是什麼毒液,而是一種對腐沙蟲極具誘惑和刺激的一種元液,可以將近三里之內的所有腐沙蟲全部吸引過來。
腐沙蟲一種會腐蝕河岸的生物,幾條腐沙蟲在極端的時間內就可以將周圍一片的河岸變成容易塌陷的土沙結構,以黑風等人投放的元液量來說,這條小分支的河堤會被極大程度的破壞,但是如果僅是破壞肯定無法起到絕七星寇水源的作用。
隨後不到一日,外界盛傳,以林冉為首的平寇七子連夜趕到籠北江的分叉口,找到其中一個最小的節點,集七人之力,施展了一種劍訣,有御物之威能,強行改變那處地勢,斷了七星母河的來源。
七星母河的河堤被腐沙蟲在一日之內腐蝕殆盡,泥沙混入河水,河水沖刷而出,宣洩近百里,衝倒樹木無數,還好這時已然入冬,如今更是大雪之日,迷風林早已沒什麼人了,不然如此河水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呢?饒是如此,眾多走獸奔走而逃,最後又不知有多少亡於洪流之下。
遠處七星嶺已然銀裝素裹,在地勢的烘托之下,好像一隻銀白的巨獸一般蟄伏著。
“還在想絕源之事?”婉賢修為還低,因此多披了件紅色厚重披風,此刻在雪天之下頗有些盛世佳人的味道。
黑風沉默,平寇七子定然沒有一錘定音之力,否則直接打上七星嶺即可,何必費事,那合擊劍訣必然限制頗多,而七星嶺也是沒有料到對方竟然能合擊出御物之能,這才被斷了水源。
“獵戶村被毀之時,我埋怨世道不公,強弱不對等,但是我們在迷風林生活中的時候,屠殺幼獸,與七星寇又有何異?”
婉賢沒給黑風回答的機會,繼續說道:“那水蟒守護他的火心果數年不止,我們一來便奪了他的果子,它甚至賠上了自己的性命,蛇蛻都被做成皮甲。”
“如今七星寇被幻月所棄,往日被擄掠的世家人人出兵圍剿,莫非是天道迴圈?”
婉賢語至最後,已然冷冽非常。
“非也,強弱更易矣!”婉賢輕嘆一聲,這就是事實,是她一遍遍感受,博覽赤龍歷史後總結出來的。
黑風詫異的看著對方,隨後輕笑一聲,對方能想到這些,著實讓他覺得意外和欣慰,他倒是沒想到這兩日情緒的一點點變化竟然被她如此敏感的捕捉到了,可惜她會錯了意思啊。
黑風笑道:“你覺得普通百姓和尋常武者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不如豬狗!可能幻月劍宗給皇室潑的大部分都是汙水,但是有一點卻是沒錯的,魚肉百姓,以盈其欲。”婉賢冷漠的說道。
“是了,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們在那個位置啊!”
黑風的感嘆令婉賢有些不解,她盯著對方,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黑風只是搖了搖頭,有些低沉的說道:“以前也有個人說,百姓如基石,基石能夠築建九層高臺,久了也會因風雨而腐朽,轟塌,所以...”
婉賢聽得有些入迷,聽到黑風話音越來越低,忍不住傾耳過來,想要聽個清楚,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敵襲!”
“匪盜敵襲,吹號角。”
當即嗚嗚的號角聲傳遍了整個迷風林,一大批的人從睡夢中醒來。
“大人,各位大人,我們投降!”
“對,投降,我們是來投降的。”
從七星嶺下來的匪盜人數並不多,大概只有幾十人,其中很多人都哭喊著要投降,他們怕了,真的怕了。
七星嶺上糧草雖足,卻是限量供應,自三日前水源被毀,全嶺的人都變得人心惶惶,十幾名首領天天吵得不可開交,有要投降的,有要死守的,還有痴心妄想,打算去找皇室求援的,底下的匪盜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連首領都沒個主意,他們難道就要死在這山上了嗎?
一直拖到今日,其中幾十人終於忍不住了,逃了出來,雖然世家對出逃的人都是斬殺,但是那時候出逃的每次都是幾個人,人太少不是?如今幾十人表示願意棄暗投明,宗門高義,總會給條活路吧?
林冉騎著那匹獨角泛紅的角馬,緩緩來到陣前,看著為首的那幾名投降的,她手一伸,旁邊一名執事朝她恭敬的遞了一張長弓,拉弓似滿月,連續數箭,叫的最歡的幾人了當即被一箭穿心。
她堂堂幻月劍宗,貿然收攏匪盜,匪盜和弟子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宮城的小隊離林冉較近,看到林冉百步穿楊,不由怪叫一聲,“乖乖,這娘們箭術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