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陽光灑落在一塵不染的朱門臺階上,春日清晨霧氣剛消散還有些冷。高牆裡樹木翠掩,在青石大道上落下一大片斑駁的影子,陽光被拆的七零八落,幾隻鳥兒站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妙桂給林清妧繫上素色銀絲披風,又從另一個丫鬟手裡拿過小巧精緻的蓮紋暖爐硬塞給了她:“這些麻雀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吵死了。”
林清妧卻半點不覺得嘈雜,反而覺得這樣的熱鬧才能感覺到身體了的血液溫熱,自己還是個活人。她覺得有些熱,巴掌小臉上泛起了些紅潤,有點無奈地抬起手裡的暖爐:“這都是春天了,還要抱暖爐嗎?”
“小姐你前幾日落水受了寒,本就不該出門吹冷風,還不好好護著萬一生病了怎麼辦!”妙桂一聽林清妧這話就吹鬍子瞪眼了,神色不善地看了眼走在前面打著把紅梅油紙傘的林素瑤,哼了一聲:“你偏偏要聽五小姐攛掇,那桃花小宴有何稀奇?府裡又不是沒有桃花。”
林素瑤本來正準備上馬車,聽到妙桂的聲音身子一僵,回過頭一臉委屈地看著林清妧主僕二人,解釋道:“我是怕姐姐在府裡憋壞了身子,想讓姐姐出去走走透透氣,妙桂你怎麼能......”她咬了咬有點白的唇,手握著傘柄微微顫抖:“這種話叫我好生傷心。”
林清妧嘖了一聲,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是的啊,妹妹一片苦心,妙桂你怎麼能曲解她的好意呢?”
“我”妙桂被林清妧的話堵得啞口無言,眼裡有些失望,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姐寧可相信一個虛假造作的壞女人,也不願相信自己。正在她黯然時卻感覺到小手被人捏了一下,轉過頭對上了林清妧稍安勿躁的眼眸,突然明白了什麼,小姐這是在說反話?
林清妧安撫了妙桂,看著一身縹緲似煙白裙的林素瑤,似笑非笑地開口:“妹妹如此為我著想,我自然也會好好報答妹妹的。”又嘆了一聲:“昨日真是我看走了眼,原來妹妹穿白衣真是美極呢。”
妙桂暗戳戳地撇了撇嘴,披塊紗帳也美極。
林素瑤只覺得林清妧的話透些奇怪,但細細想來又沒什麼問題,頂多是當她良心發現了,便和善的回以微笑:“我不求姐姐報答,只盼望著姐姐以後嫁入顧侯府,還能記妹妹一分好便心滿意足了。”
她自認為回答無可挑剔,但對上林清妧似笑非笑的臉,卻覺得她眼裡隱隱有嘲諷的意味。林素瑤向來敏感,連忙斂眸收傘,由貼身丫鬟挑開簾子扶上了馬車。餘光瞟到姍姍來遲的林家嫡女林詩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簾子晃悠兩下便隔絕了視線。
林素瑤坐在馬車軟墊上,撫平了衣襬的褶皺。想著林清妧的話,臉上有些自得,拉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問:“小杏,今日我這身衣裳當真好看?”
“五小姐自然是最美的人兒,衣裳漂亮極了,就是太過素淨了些。”小杏看了看細眉彎如月,一身白裙如雲霧般輕盈出塵的少女,眼裡豔羨:“我一個女子看到了小姐都忍不住憐惜幾分呢,可比二小姐和三小姐動人多了。”
“莫要捧高踩低。”林素瑤抬手輕敲了下小杏的額頭,但臉上的笑容卻深了幾分。
昨日她讓林清妧幫她選去桃花小宴的衣服,林清妧從她中意的白裙和粉裙中挑了粉裙,且說什麼可以兩姐妹穿一個顏色......她自然不會同那沒品位的林清妧穿一樣的衣裳。她本欲穿粉衫也臨時變卦改成了白裙,撐把紅梅傘想叫人忽視都難。
林府門口停了幾輛馬車,饒是青石大道寬敞此刻也顯得有些擁擠了。
林清妧披著披風,一身大襟交領嫩粉色的襦裙束腰的環珮極其精緻,將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腳下踩著白色花紋的繡鞋,一對秀麗蝴蝶在鞋面上栩栩如生。柳眉瓊鼻,櫻桃小嘴,五官仿若是名匠精心雕琢出來的。
“呵,不是說要死要活了嗎?這還能出門湊熱鬧?”林詩瑜穿著一身紅色齊胸對襟襦裙款款走來,頭上髮髻上插著一對金飛鳳銜珍珠步搖,愈發襯托得面板嬌嫩,容貌清麗。
林清妧看著林詩瑜,眼神複雜。
“別以為父親給你出氣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橫著走了,我要做什麼可沒人敢攔著,往後在這林府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林詩瑜揚了揚下巴,眉梢高挑,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眼睛裡滿是囂張和不屑,往林清妧面前逼近兩步:“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和你那不要臉的娘,灰溜溜地滾出林家大門!”
林清妧戲謔地抬眸,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那就拭目以待了?”
“哼,你最好一直能那麼嘴硬。”林詩瑜只當她是虛張聲勢,翻了個白眼,就被婆子丫鬟們擁簇著走去了那輛最華貴的馬車。臨上馬車前還回頭對林清妧丟了個不屑的眼神,一副你嫉妒也沒用的表情。
妙桂臉色變得很是難看,十分擔憂地看向林清妧:“小姐,有大人在,定然不會由三小姐胡來的。”
“不用擔心。”林清妧撇開那雙清亮的黑眸,眼底閃過一絲那陰霾之色。雖然如今的林詩瑜對她而言還沒多大威脅,但她也不會掉以輕心。
風府和林府一個街頭一個街尾,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
風家是富賈,在重官輕商的南國,即便是朝廷也敬重忌憚幾分的,可見其家業之大,雖不至於富可敵國也是富甲一方了。而林家雖然也算是有名望的家族,但品階最高的也只是林奇文——一個管理詩書典籍的三品秘書史,和風家自然是不可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