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吹進了屋子,風鈴“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窗臺下的白釉花瓶插了幾朵桃花,帶著露珠被陽光暈開金澤,粉嫩嫩煞是好看。
“小姐小姐”妙桂神色歡喜地跑進屋子,咋咋呼呼地揭開了床簾:“你快些起床吧,大人回來了,正叫你過去用早膳呢。”想著又歪頭解氣般的哼了一句:“大人還說要好好懲治三小姐。”
林清妧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光線太刺眼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只看見床邊站著一個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裙的小姑娘,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一雙乾淨的眸子一眼能看到底。此時正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說個不停。
“三小姐也太驕橫了,居然把小姐你推進水池子裡去。你昨天喝了驅寒藥就睡下了,所以不知道三小姐的態度,居然還說恨不得淹死......”妙桂及時止住了嘴,扶著林清妧下床,給她把鞋子拿了過來給她穿上,嘟嘟囔囔道:“奴婢再沒見過比三小姐還惡毒的女子。”
眼前不再是喧囂黑暗的夏夜,不再是下人們的冷笑和奚落。而是一屋子和煦春光,以及熟悉的喋喋不休的抱怨。
林清妧愣愣的任由妙桂擺弄,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正抖摟開摺疊整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穿的少女,眼眶酸澀的厲害,顫著嗓子開口:“妙桂?”
陪她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作為隨嫁侍女和她一起去了侯府。在她嫁進去第一年就因為重衝撞了小姑被私刑杖斃了。林清妧聽到訊息趕過去的時候,妙桂已經沒有了氣息,最後被草草掩埋。這也成了她心頭一道傷疤。
妙桂看林清妧傻愣愣的看著自己,眼神忽而欣喜忽而悲慼,不由有些慌了。林清妧向來活潑,不是個規規矩矩的主,今天那麼安安靜靜地倒也是奇怪了。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臉色居然這麼不好?”妙桂嚇得臉都白了,連忙給她把衣裳穿好。拉著她的手,又是摸額頭又是檢視身體,皺著眉頭緊張道:“莫不是昨晚上掉水裡磕傷了哪裡?”
林清妧拉住妙桂的手,感覺到她的體溫和實實在在的觸感。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是夢嗎?
分明她已經死了。
難道死人也會做夢?
可是為什麼會那麼真實。
林清妧不敢胡思亂想,生怕驚醒過來又在冰冷的木槿院,守著一方院子數尺高牆,作繭自縛倉促一生。
“我沒事,我......很想你,也很想母親。”
妙桂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可真是嚇死奴婢了,你若想見姨娘奴婢陪你去就是了,不過姨娘正在聽香院裡和夫人賠罪呢。其實這次小姐確實是無辜了些,是三小姐推的二小姐你,反倒怪罪姨娘失職。”
林清妧聽得一知半解,只覺得這畫面熟悉的很。
她坐在梳妝檯前面,抬眸看著鏡子裡那張還沒有經歷過忍耐壓抑的人兒。鏡子裡的人年紀尚小,巴掌小臉如白玉雕琢,長長地睫毛像小扇子更顯得眉眼靈動,嫣紅小嘴水潤動人。翠綠小衣繡了精緻銀絲雲紋,黃色煙羅下襦如月華鋪撒開來。
“今年是什麼年份了?”林清妧突然開口。
“昭歷二十八年啊,小姐莫不是一覺睡糊塗了?”妙桂打溼了梳子輕手輕腳地給唐瑾言梳頭髮,暗暗羨慕這一頭繞指柔的青絲。
“昭歷二十八......十三歲......”林清妧喃喃自語,抬起手,難以置信地看到自己小巧的、圓潤白皙的手,覺得這一切那麼不真實。
十三歲,她依舊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少女,雖然只是京都四等家族庶出,但尚有父母庇佑疼愛。不用被婆婆厭棄、小姑輕賤,不用步步小心地周旋在深深宅院,如履薄冰的應付慢慢變化的丈夫。
她分明死於昭歷三十六年,她二十一歲——帶著無盡的絕望在風雨交加的長夜裡死去。
難道是上天垂憐讓她的人生再重來一回嗎?
妙桂開啟梳妝檯上的小盒子,拿出來一對脆黃蝴蝶蘭流蘇髮梳別在林清妧雙髻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小姐果然是美人。這時候大人應該是等急了,小姐還是快些去前廳吧。”
林清妧走在屋外的迴廊上,看到簷下鬱鬱蔥蔥的蘭草和紛紛揚揚的梨花,鬼使神差一般走下臺階,渾身沐浴在陽光裡,滿頭青絲如同落了雪。
十三歲她同林家嫡女林詩瑜發生爭執被推下荷花池,這件事她印象很深,因為林詩瑜被父親責罰更加痛恨自己,導致她們的關係愈發水火不容。
“小姐!”妙桂走了幾步發現林清妧沒有跟上,回頭卻看到她在院子了玩耍去了,氣的跺了跺腳:“你怎麼又玩去了,老夫人也在呢,待會兒你又要受罰了。”
林清妧眉心跳了跳,想起自己奶奶薛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