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騫抬頭看向洛玄山:“晚輩粗學幾日商道,多少明白知者定價的道理。前輩學通古今,又何必坦誠至此,就不擔心我起了別的心思?”
洛玄山笑道:“在下苟安於此,只為得有朝一日,登道昇天,屆時若心境有缺,怕會平增劫難。此時即是與小友商談,自當坦誠以見。”
雲騫緩緩起身,又為他取了杯水:“多謝前輩,只是這些仙物乃是晚輩一心為先嚴慈所求……雖於晚輩無用,但終是個念想,不好抵物交換。”
“小友孝心,在下欽佩,不罔我親自來一趟。現下修行法門於我無用,手珠於小友無用,其間有孝字難全。小友頂多在此棲居三年,此後這裡難有照管。既如此,在下願承諾小友保此地百年清靜,並吩咐山眾,每日為尊先親剪草巡護。日後離去,亦會讓它們代代相承,小友以為如何?”
“前輩真願守護先親百年?”
洛玄山回道:“小友無需懷疑,此地本就是我等棲居之所,即使無有此事,亦會日夜守護。剩下的那枚紅玉之精尚需五六十載才會消解,此間它們受其恩澤,理當付出些辛苦,更何況還有在下的叮囑。”
雲騫大喜:“多謝前輩費心思慮,晚輩感激不盡。只是前輩還請答應晚輩一件事情。”
“還有何事?”洛玄山疑惑道。
雲騫起身施禮:“前輩須立誓此後不得毀諾,晚輩自知太過無禮,但為求心安,必須放肆啟口。”
洛玄山笑道:“理當如此,在下願擊掌為誓。”
雲騫起身,率先立誓不將此法轉授於他人,洛玄山亦是立下誓言。啪啪啪三聲擊掌已畢,雲騫帶他來到了父母和姐姐墳塋前,燃香立地,三跪九叩,述明因由,洛玄山亦告罪一番才虛空輕點,一串手珠被地面緩緩推出,雲騫手握珠串輕語了幾句,只見五顆珠子清華忽閃,復歸如初。
洛玄山再拜一禮,接過手珠,取出了一本殘舊的書籍:“雲小友,這本是我的經論譯本。名為歧泉虛元經,以吐納之術為主,平白淺顯,日夜均可修習,雖是見效緩慢,若持修不棄,壽過百歲應當不難。小友收下此書,黃二皮之事便了結了。”說完即走進了山林隱幽。
周圍的動物似是十分害怕洛玄山,直到他走後才出來。雲騫靜靜看著手中的典籍喃語:“爹孃姐姐,若你們還在該有多好。”
……
某處古老龐碩的樹閣之中,有二人臨臺而坐,執子對弈。其中一人鬚髮皆白,青氅玄紋,儀容清癯(音渠),仙姿凜然,正是當日廬壽城現身的老仙者。對弈之人乃是青年模樣的男子,白衫玉帶,眉眼修長,相貌如圭如璧,堪稱郎豔獨絕。旁邊兩位侍童,身型不高不瘦,烹茶不疾不徐,顯然是被精心挑選出來的。
忽然老者長眉輕挑,落子也遲了半分。青年悠然一笑:“老哥哥還是認輸的好,我是不會讓你見到璃兒的。”
老者面色難看地將棋子丟進棋缽:“只要跟翁小子有關肯定沒好事,棋藝老夫認輸,下一場規矩我來定。”
青年溫文爾雅地回道:“只要不比煉器,小弟一定奉陪。”
老者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就比煉器。”
……
夜靜更深,雲騫坐在桌前,讀完了這部歧泉虛元經論,書中言辭晦澀難懂,但洛玄山新增了批註,多少能看得明白。只不過他卻有些氣餒,此法講究循序漸進,導引養形。據言共分五境,第一境可增元壽五六十載,此後每修成一境大致可將此數翻上一番,待五境圓滿,可以在體內另闢虛元,妙用無窮,稱之為歧泉。
乍看能修成第一境已是壽過百歲,但想修成要近百年的功夫,臻至五境圓滿,雲騫粗算要耗千年的光陰,而且書中只記有前兩境法門,後三境早已失落,算來算去還虧了百餘年。好在此法勝在穩健,每日花一個時辰導引氣脈,其餘時照法呼吸便可,無礙於正常行動休憩。
雲騫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發現理解沒太大偏差,不由得仰頭長嘆:“商道,商道,打交道。看人,看人,這洛前輩看著真是個老實人。”
畢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仙家功法,若是棄置不學,實在可惜。再次翻開第一境潛心研讀了一遍,依照著吐納之法,調息導氣,隨後便漸漸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雲騫看著床邊的仙經苦笑不已,這法門看似簡單,修習起來又是另一種境況,且不說一個時辰的內照枯坐,單說這平常的調息之術,自己至多堅持了半盞茶,已經頭暈目眩,不得不緩上一緩。而且若不時時注意,下意識就會忘記,委實勞心費神。好在洛前輩提前交代了一番,否則雲騫真的有些懷疑此經的真偽。
再次照著調整吐息後,雲騫走出木屋開始修剪雜草,到得門前發現黃二皮蹲坐在臺階之上,訪如石像一般紋風不動。雲騫自己走去打掃,看到木屋後正有些野兔狍鹿啃食著新草,不時還有鳥禽為爹孃和姐姐叼來些野花,朝陽青柳之下,雲騫會然一笑,靜靜看著它們。
“恩公,這些都是老祖宗吩咐的,它們靈智不高,暫且只能做到如此,若恩公不滿意,你便告訴我,我教它們。”黃二皮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