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驚門高人者,無須香客開口,便可知道此趟為何而來。
而老道一開口便說出了宋家的夫人來此白雲觀是為了仕途,別說是謝禿子,就算是白雲觀外街的略有名氣的賈遠等人都有些許吃驚。但是他們依舊是靜觀其變,看眼前的老者是一時的運氣蒙對的,還是說真的是驚門中的高人。
聽到宋家的夫人問著自己,老道徑直的坐在攤鋪之前,瞅著圍著一圈的眾人,有香客、也有白雲觀外街的算卦之人,而白雲觀的那幾位門童看著人群聚集,在某一處圍得水洩不通,也開始有兩人朝著這邊走來,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老道神色蔚然,將攤鋪上的壓著的桌布理了理,又讓謝禿子將鬥嘴的紫砂壺重新灌滿了開水,將桌布上的褶皺之處熨平,整個過程不急不慢,並不因為旁邊聚集著許多人而慌了手腳。
賈遠見到老道如此波瀾不驚,口中也是稱歎不已:“看來這謝禿子的師弟,確實有點能耐,光是這份從容之意,沒有一點生活閱歷者,裝也裝不出來。依我看,就這一招一式,只有白雲觀的觀主才可匹敵。”
紅泥看著這一切,似乎是不以為然的說道:“只不過是理了下攤鋪而已,就這幾下尋常的把式,何以見得眼前的老者,可以與白雲觀的觀主相提並論。莫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紅泥雖說在白雲觀的外街當說客已經數年,但是並不瞭解驚門算卦究竟有何神奇之處,直到那次與別人約好要去城外踏青,賈遠卻是提醒三日內不可出遠門,紅泥在疑惑之中還是信任賈遠,因此躲過了那次城外悍匪劫財,而那次約好之人死傷數十人,正是因為此事,紅泥才覺得整個白雲觀的外街,皆是滿口胡言之人,唯有賈遠才是真正的驚門中人,當看到那位老者只是隨意的做著小事情,就被賈遠點頭稱讚,一時間著急起來。
賈遠聽到紅泥的話,用手捂住嘴巴,低聲的在其耳邊說道:“有些人的本事,藏在一招一式之中,藏在一字一句之中,對於驚門算卦而言,並非擺攤算卦才是真本事的,不然白雲觀的外街皆是真正的驚門中人,一些真正的高人,並不輕易動手算卦,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卦象,以卦通天意,你說如此占卜豈能不是高人?”
第一次與賈遠相隔這麼近,特別是能夠感受到他的唇在自己耳邊微動,早晨喝的豆漿的香味從嘴中傳來,這讓紅泥不由得片刻的意亂神迷。
但是紅泥還是不肯相信賈遠所說,真正的驚門高人不在都城待著,跑到這青州城作甚,況且此人還是謝禿子的師弟,紅泥可是知曉謝禿子沒有真本事,就靠著滿嘴胡言在青州城招搖撞騙數十年。
因此聽到賈遠說道眼前的老者很有可能是驚門的高人,紅泥仍舊是繼續問道:“雖然你說了這麼多,但我仍舊是不相信,除非他真有些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才可以使我信服。”
賈遠此刻目不轉睛的看著老者,面帶微笑的說道:“你且自看來,這湖州宋家的母老虎會不會掀了謝禿子的攤子,將其打成重傷,否則,若是宋家的母老虎都能滿意,就算不是驚門的高人,也是飄門中的高人。”
紅泥聽到,卻是微微一笑,這才是真正的賈遠,無論何時都是如此臨危不懼。紅泥自然是知曉,若不是真正算卦的本事讓宋家的母老虎滿意,那眼前的老者一定是飄門的說書先生,伶牙俐齒讓人信服,如此看來,這白雲觀的外街算卦之人,還是賈遠的能耐大些。
……
老道將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方才開口問著:“我姓誰名誰,夫人無須操心。只是我與攤鋪的主人有些交情,也是知曉您為何事生氣,因此今日我在此,贈你一卦,希望你此行乘興而歸。”
宋家的夫人想了想,還是試探的問道:“若是此卦算得不準,那我又該是如何處置你們?先前這攤鋪的主人,也是信誓旦旦的同我這般承諾,只是最後的結果不能令人滿意。”
聽到此處,謝禿子的表情開始不自在起來,雙手左右的搓動,眼睛卻瞅著地面。
老道端著鬥嘴的紫砂壺捂手,雙手在上面把玩著,看了一眼謝禿子,見其滿臉的惶恐之色,豆粒大的汗珠從腦門之上流了下來,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大冬天的竟然冷汗淋漓,這該是如何的害怕眼前宋家的母老虎。
老道見此,也是樂呵呵的說道:“夫人,你今日帶了這幾位小廝過來,若是我算不準,您暫且無所謂,這是你這身後的幾位小廝手中的棍棒,他們可不答應。”
秦川看到那幾位小廝,手中拿的棍棒只有二尺來長,但是通體烏黑,顯然是用厚重的木頭製成,若是打到尋常之人的身上,外表看不出任何的傷痕,然而身體內部卻是五臟六腑受到重傷,輕則臥床半年,重則殘廢一生。
秦川見到老道如此自信,心中似乎也有底氣的說道:“我師父從都城而來,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會誇下如此海口,你們且自看好。”
聽到這位眼前的這位老者從都城而來,檀香在宋家的夫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之後便是退到身後,又對著身後的幾位小廝說了幾句話,片刻之後,只見幾位小廝四散開來,隱隱約約將眼前的攤鋪緊緊圍住,手中黑色的棍棒也拿得更緊。
宋家的夫人看著周遭準備妥當之後,也是擠著滿臉的笑容說道:“既然是從都城來的驚門高人,我豈能不信,還請高人指條明路,我必當好生感謝。至於與之前的那位的恩怨,自然是一筆勾銷。”
老道看了一眼四周,自然是知曉周圍發生了何事,但是臉上未曾有任何的不快,而是認真的對著宋家的夫人說道:“既然是算卦之事,自然是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則旁邊站著如此多人,豈不是洩露了天機,到時候就算掛卦象準確,老天爺也不樂意。”
宋家的夫人看著周圍圍著如此多的人,而自己所求之事又是不可讓人知曉,因此喚來檀香從馬車裡面拿出黑色的布帳,短短的片刻就支了起來,而後將老道整個攤鋪圍在其中,從後面看看不出裡面究竟發生何事,只要壓低了聲音,外面自然也不知曉裡面究竟所談何事。
宋家的夫人想了想,孤男寡女在布帳之中未免被人說了閒話,萬一眼前的這位老者覬覦自己的美色這可如何是好,於是隨後將檀香招呼了過來,一同進入到黑色的布帳之中。
而老道看了謝禿子一眼,說了聲‘且在這裡安心等著’,拉著秦川一起,也進入到布帳之中,留下四周一頭霧水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