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晴的洛城居然下了一陣小雨,悶熱了一陣後,暑氣終於開始消散。
經過一天多的練習,王申銅已經較為熟練地掌握《月賦》了。老琴師講了一些琴者的禮儀,告辭離去。
小六在走廊的盡頭養了一盆花,不知道什麼品種,鬱鬱蔥蔥的,長勢十分喜人。小雨過後,花的葉片上結了些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吃過中午飯後,王申銅去洗了個澡,回來時抱了兩套衣服,叫炑臨選一套換上。
“這衣服日租一千,押金兩萬,別給我弄壞了。”
“你還蠻重視這次演出的嘛。”炑臨邊換衣服邊說。
沈弈的家在城外,租個馬車,從兩人住的地方出發,大概兩炷香的時間就到了。王申銅早就聯絡好了馬車,快到時間了卻遲遲不出發。
“去早了多尷尬啊。”
炑臨只得和他一起等著。
臨走前王申銅又複習了一遍曲子。
沈弈的家雖說是在郊外的小鎮,但也不是十分淒涼。跟城裡一樣,石板鋪的街道上緊湊地擺了許多攤,商販們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街上的行人個個面容平和,比起城裡人的焦慮,反而顯得自由恬靜。
沈弈就住在這條街上。本來,考慮到沈弈的衣著和買琴時的種種表現,二人還以為她家徒四壁,結果到了沈弈給的地點後,發現她家的房子居然一個二進的院子,兩人吃驚不小。
“走錯了吧?”王申銅不敢扣門。
“沒有,沒走錯!”院子裡面傳出來一個開心的女聲,接著響起一陣拉動門栓的聲音,門開了,沈弈笑盈盈地走出來:“兩位老闆,請進!”
沈弈領著二人進了院子進去。
王申銅環視一週,二進的宅子固然不能做大設計,但五臟俱全,一套下來,至少也是小富之家的水準,只可惜屋內的擺設少了些精緻。
“沈弈小姐挺有錢啊。”王申銅語氣有點不善,他覺得沈弈騙了自己。
“家父生前是做生意的。”沈弈說。
“生前?”王申銅問。
炑臨拽了拽王申銅的衣服。
“嗯,”沈弈目光下移,“前兩年出門運貨,遇到山賊,爹爹不會武功……”
沈弈沒有接著說下去,她收拾好心情,問兩人:“老闆們還沒吃晚飯吧?今天吳大哥送來了一條魚,也不知道兩位老闆吃不吃得慣我的手藝。”沈弈又向裡屋喊道,“沈瑤,王申老闆他們到了。”
沈瑤便是沈弈口中小妹了。
沈瑤現年十二。據沈弈說,六歲之前沈瑤都是好好的,但是有一天,她突然說自己沒有力氣了,父母都以為是沈瑤不想上學編織的謊話,誰知過了幾天,沈瑤竟乏力到連床都起不來了。父母去洛城請了名醫,醫生檢查後也不知道什麼症狀,只能開一些調理生息的藥,每日服用。好在沈瑤後來慢慢有所好轉,但依然反覆無常,最多隔一兩個月就會發作。沈父遇難,沈母悲痛不已,兩個月後病逝,之後沈瑤的情況更是危急,之前還是間接發病,父母去世後,沈瑤就常年臥病在床,到了半年前,生活已經完全不能自理了,還時常咳血,醫生看過後,說沈瑤可能命不久矣。
“為了治她的病,家裡的東西能當的都當了,只剩下這麼個宅子,我當時打算抵押,但是吳大哥和小妹都攔著不讓,小妹說醫生連病因都找不到,繼續治病也是白花錢,當了房子住哪裡啊。”
“家裡沒有其他親戚了嗎?”炑臨問。
“家父是遠遷而來的商人,親戚都在千里之外,恐怕現在連知道父親去世的訊息的,都沒幾個。”沈弈眼眶紅了。
“這個吳大哥是誰?”王申銅問,沈弈不止一次地提起過他,甚至連買賣房子這樣的大事,沈弈都願意聽從他的建議,肯定關係不一般。
“吳大哥住在街尾,是個做木材的中間商。”
“木材中間商?”王申銅滿臉疑惑,這是個什麼職業。
“嗯,吳大哥主要負責在山上找好木材,然後聯絡人去砍,加工後買給其他人。”沈弈也說得磕磕絆絆,顯然並不熟悉。
“他現在在家嗎?”王申銅問。
“沒有,吳大哥在山上幹活兒,可能晚上才會回來,”沈弈頓了頓,“他從小就沒有爸媽,回家也沒什麼意義。”
沈弈解釋說,吳大哥原名吳強,街上很多人都記得這個名字,只是許多年沒見過他了。
沈父去世那陣,吳強剛好回家,聽說這個訊息後,趕緊來到沈家,那時候沈母還在世。吳強問沈母還記得他嗎,沈母搖搖頭,吳強說小時候他流落街頭的時候,沈母施捨過他,這份恩情他一直銘記在心。沈母說好像有點印象,但這是客套話,她根本一點就想不起來,不過自己與夫君向來心善,救濟過不少人,這個吳強可能就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