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落葉城,往南行上三百里左右,便到了育陽河碼頭。
育陽河年代久遠,據說元凌建國以來,先輩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修建育陽河道。這條洶湧長河直通東西,可走水路,不足半月便能到西部水鄉之地。
莫顏兮一行四人上了條往水鄉去的大船。
“算一算,我大哥他們應該是繞山而過,然後在下一個碼頭上的船,比咱們快五六天。”
蘇長風站在船板之上,算了算日子。
正說著,船起錨遠航,商船開始劇烈的晃動,水浪翻湧,不時傳來水花拍打礁石的聲音。
南柯覺得頭暈暈的,腳根本不著地,剛才上船的時候喝了一碗蓮子粥,這會兒通通到了嗓子眼兒。
“小姐……我是不是生病了。怎麼看你模模糊糊的,有好幾個。”
南柯歪著頭,腳下的步子亂跳,熱血隨著船一起搖擺。
蘇長風見她臉色蒼白,雙目泛紅,趕緊上前扶住:“應該是暈船了,我帶她去房間裡休息休息。”
“好,我等會兒就來。”
莫顏兮說著,看著蘇長風將南柯扶進去,這才轉頭看著甲板上靠著欄杆跳遠的風起扇。
莫顏兮穩住身子,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從這裡看過去,水天一色,清風徐徐,夾雜著一絲屬於天地之間的寒涼,視野瞬間開闊起來。一眼望去,山就是山,天就是天,水便是水,一清二楚,沒有一點兒混淆。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總有一天我們便會如此,馳騁在武林之中,無人阻擋。”
風起扇聽了,眨了眨眼睛,道:“其實我沒什麼野心,從前我問過我娘,為什麼風家不像其他武林門派,遠離市井,她說生活在那種地方,整日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人命似水賤,今兒個互相稱兄道弟,明日便能翻臉不認人,沒什麼仁義可言。”
莫顏兮嘆了口氣:“別說武林了,活在哪裡都不容易,這武林有武林的冷血,市井也有市井的規矩,說到底都是被命運左右,身不由己的人。”
“沒錯,如今風家沒了,我才發現,不管你在哪兒,都是離本不離根,哪怕是躲在天涯海角,也不會掙脫開。身是刀尖舔血的命,這輩子便不會安穩度日。”
風起扇說著,從懷中拿出那隻小瓷瓶:“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她總是給我講很多遊記,她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深宅大院裡的安穩,也不是武林中殺伐隨人的生活,她喜歡的是天高雲闊,高山湖泊,如同遊俠一般的肆意自在。自從她嫁入風家,這一切都遠去了。如今便讓她隨著清風白雲,綠水青山一同永存吧。”
語罷,風起扇開啟瓶子,裡面如同綿土一樣的骨灰傾瀉而出,隨風打轉兒飛揚,從此之後,這四海之內,便都有她的存在了。
“應是瑤臺鳳池物,偏是半點不由人。”
太陽漸漸偏斜,最終變成了火紅色。將整個天空,碧海,包括遠處的山脈都染成了火紅色。
“如今天涼,你穿的單薄,站在迎風口小心著涼。”
蘇長卿行至櫻娘身邊,出聲提醒道。
櫻娘欠了欠身子,笑道:“從小走南闖北慣了,嚴寒酷暑,再惡劣的天氣也經歷過,雖說苦了點,好歹也練就了一個好的身軀,哪裡那麼嬌弱,風一吹就不行了?”
“櫻姑娘做事頗有章法,平日裡看著亦是穩重端莊,瞧著倒真不像。不過這做生意,識人的本事,若是沒點兒見識閱歷,那是萬萬做不來的。”
蘇長卿一通誇讚,櫻娘紅了臉:“蘇大公子謬讚了,我們做的不過是些小本買賣,哪裡比得上蘇家,如今怕是快要成了一手遮天的行當。真要說起做生意,那還是你勝的多。”
最後一縷斜陽的光輝也消失乾淨,船上點起了數盞琉璃燈,遠遠看去燈火輝煌,就連河面也泛著光芒。
二人正說著,突然商船一陣劇烈搖晃,就像是海浪肆意,想將船隻掀翻一樣。
櫻娘一個不穩,直直跌進了蘇長卿的懷裡。
一時間,二人不知說些什麼,彼此沉默著。
又過了一會兒,商船又一陣劇烈搖晃,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
蘇長卿眯眼往遠處瞧了瞧,只見遠離船隻的地方,水面平靜,根本沒有一丁點兒湧動。
“不對,有問題,櫻姑娘,你先進去,和明桑他們待在一起,我仔細瞧瞧。”
櫻娘見蘇長卿面色嚴肅,也不耽擱點了點頭,起身要走,臨了轉頭補了一句:“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