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凌三十年春,正值新帝登基,天下大赦,民與天同慶,按理說聞熙城內應是熱鬧歡騰一片,卻不想當朝權勢遮天的莫宰府家中卻出了一檔子晦氣事兒。街上攤販大都三五成堆,互相八卦起來。
“欸?你聽說了嗎,莫宰府家中生了個不孝女兒,弒殺嫡母,逃了!”
“嗐,可不是嘛,那還是個庶出的野丫頭,妄想能嫁給什麼皇天貴胄呢,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聽說那嫡母王氏也是大家之女,不像個刻薄的,白白被這等賊人討去了性命,可憐了那孫姨娘,年紀輕輕又懷著肚子,生了這麼個勞什子被牽連進去,直接被灌了毒酒,一屍兩命,只得一席草蓆子捲了出去,丟到了哪個亂葬崗。也真真是個命苦的。”
“要我說啊,這等沒有教養,膽大包天的賊女就應該遊街示眾,上了斷頭臺,早早去那十八層地獄贖罪去。”
“是啊,這丞相府也不知造了什麼孽了,竟發生這種事兒,希望菩薩保佑,快點抓住這孽障,別留在這世間禍害他人了呀。”………
這頭,這些個老婆子攤販正說著,不出半個時辰,那頭便有了訊息,據說那賊女一路逃到了辭暮樓,不知道被哪個認了出來,召來了官兵,賊女冥頑不靈,自知無處可逃,上了辭暮樓樓頂,高歌一曲,隨即跳了下來摔的奄奄一息。
官兵從四處迅速圍了上來,抽出腰間的佩刀,一同斬了下去,瞬間血濺三尺,片刻屍體便血肉模糊,被蒙了白布,也丟到了亂葬崗去。空氣中只留下那女子的餘音嫋嫋。
“屋外梧桐風吹雨,淅淅颯颯,紅塵路再無歸人。一刀斬斷虛妄事,重踱到那燈火闌珊。再回首,又回首,你且傾耳聽,千不甘,萬不甘,入了這金牢籠,此去經年,天地兩相隔,不過一句珍重。”
莫顏兮帶著面紗坐在距辭暮樓不遠處的小攤販前,看著樓頂望著自己高歌的姑娘,淚水早已不受控制奪眶而出,這字裡行間都是望花的告別之意。
她定定的看著望花的眼淚與疼惜,定定的看著她奮不顧身的躍了下去,定定的看著那些相府的走狗一刀一刀的刺了下去,定定的看著他們僅用一抹白布就讓她的生命草草收場。莫顏兮鬆開緊握的拳頭,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然後對著辭暮樓的方向拜了一拜,將茶水橫灑下去,算是為望花的亡靈送別。
“望花,你且好好看著,今日所受的委屈,來日我定讓他們加倍奉還。香雪,走吧,咱倆的命算是望花換來的。”
莫顏兮咬了咬嘴唇,目光無比堅定!
“是,小姐,香雪定不會忘了今日姨娘,望花香消玉殞都是拜宰相府所賜,我願立此毒誓,今後就算做了鬼也定要他們雞犬不寧!”
二人語罷,莫顏兮低下頭拂去了眼裡的淚光,重新換上一副明媚的笑顏,在香雪的攙扶下,向城門口走去。夕陽西下,只有兩道瘦弱矮小的背影被拉的極長,最後消失在了餘暉中。
出了城門,莫顏兮命香雪去郊南義馬市買了一輛馬車,自己則去鬼市看了兩把輕減鋒利的匕首已做防身之用。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兩人在約定的城郭樹林碰了面,莫顏兮和香雪在車上換了男裝,又拿出一塊古玉製的玉牌掛在馬車的頂棚一角,這是莫顏兮在鬼市一家專門製作仿貨的店鋪花了重金做的,那古玉中間有一個雕刻的很立體精緻的白字,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藥聖白家令牌,白家人在江湖中結仇不多,威望又高,武林中人大都要給三分薄面的。再加上,莫顏兮跟著莫家祖父也算是學過一些醫術的,這樣一來倒是很好的庇護了。
戌時左右,皓月當空,一切都差不多準備就緒,香雪出了馬車,用發燭點了一盞明燈掛在馬車的另一角,然後才駕著馬車緩緩向東面兒的官道出發。
莫顏兮坐在車內整理從家中帶出來的雜物,有祖父在世時交給她的幾本珍貴醫藥典籍,母親最後匆忙塞在她手裡的一串潔白無瑕的菩提根手串。還有望花給她的一面刺繡手帕。這些都是那些逝去的人留下來的一點兒念想了。
莫顏兮將手串戴在手腕上,又將那面手帕小心翼翼的摺疊好放入懷中,再把祖父的醫書用錦綢包裹好,放在一旁的馬車隔層中。
一切收拾妥帖,莫顏兮才有心思慢慢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