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靜靜聽著也覺得唏噓的很,人的私心和貪婪,總會把人推到連他直接都想不到的境地。
“那後來呢?”尋奕也覺得有些壓抑,再次問道,“半國之內的人因為這功德廟被逼的沒有生路,怎麼還會在後世的史書之上留下郭奉衍仁義的名聲的?”
“國君不答應,郭奉衍大軍來襲,全彝不敵,那些反對他建功德廟的百姓,幾乎被一戶一戶地滅門。國君一日不答應,便殺一戶人家……”
後面跟進來的小鬼們大抵是有親身經歷這恐怖的景象的,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聲怒吼。
“殺到後面,國君沒有辦法便只能答應了。”畫師說到此處竟然露出了森然的笑容,“而剩下的那些臣民們……便開始高呼郭奉衍仁君的名聲了……”
“什麼?”阿落被震驚到,“他屠殺你們的臣民,怎麼還要給他說好話的?”
“因為那些人活下來了。”
阿落依然不解。
尋奕的眼神定在那缺少頭顱的國主屍骸上許久,回答了阿落的疑問。“因為他們就算一開始的憤怒和不甘,到後面知道無力反抗之後,也便只剩下了恐懼。”
“那也不應該……”
“那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是真正的恐懼,十二。”尋奕正色道,“當人們處在無法反抗只能聽憑他人處置的時候,只要不輪到他們,就是最大的仁慈。”
“那郭奉衍……”畫師就要將牙齒咬碎一樣,“還頒佈恩旨,要厚待剩下的全彝國國民,說什麼要和合蒼國一視同仁……”
“那就沒有人記得曾經的事情麼?”阿落向前兩步,畫師所述的事情,實在是超過了她的理解的範圍。
“自然記得……他們只記得那時候別人喪命的恐怖,然後就是慶幸自己劫後餘生……”畫師越說越無力。
“不能完全怪他們。”尋奕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暗淡,“人的天性便是如此,趨利避害,若是被惡所迫害,你可知道對他們最好的解決方式是什麼嗎?”
長戚和阿落看向他,等著他的答案。
“是和惡站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畫師突然發出一陣笑聲。
阿落只覺得心口發悶,更勝剛剛被那鬼氣逼迫的時候那樣的難受。
“然後就是你們的剩下的全彝國國民,一邊高呼郭奉衍萬歲,一邊順從著把自己的國君推上了斷頭臺。”尋奕道。
畫師不再言語,這一定是她這八百年裡,最痛苦不堪的回憶。
“牆上的那些畫,是你畫的?”尋奕抬頭向上望去,問那畫師。
畫師點點頭,“國君被殺,郭奉衍便命人造了這墳墓,美其名曰讓他們安心離去,還要我在壁上作畫,國君如何歸降於合蒼國,歸降之後又是如何的昇平景象。”
“可是你應該畫的不是那些東西吧。”阿落看向那更顯瘦弱,彷彿一陣普通的風就能把畫師的魂魄吹散一樣。
“我不想依從,他們便把我們這些畫師直接一起封死在了這墓中,直到現在……直到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