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官不在,太監還在,劉介一個眼神,立刻有兩名太監將敬酒者攔在十步之外,這是規矩,除了王家外公,其他人都不能過此界線。
姨丈爭取了一會,沒能突破界線,只好留在原地,舉杯大聲道:“我來敬陛下一杯!”
韓孺子微笑著舉杯,放在嘴邊意思了一下。
劉介親自為皇帝斟酒,早在幾杯之前就只是做做樣子,什麼都沒倒出來,眾人離得遠,看不清,也不敢多看。
這位姨丈卻伸長脖子盯著皇帝,“陛下杯裡有酒嗎?可別糊弄我們。”
一名太監小聲提醒道:“不得放肆。”
“都是實在親戚……”姨丈大著舌頭說,但是沒有糾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給自己又倒一杯,“陛下一杯,我三杯。”
三杯酒下肚,姨丈更醉了,兩名太監想將推回去,他卻耍賴不動,更大聲地說:“陛下,我們進京好多天了,什麼時候讓我們當官啊?天天坐在屋子裡,閒得手腳發軟、心裡發慌。陛下,別以為我們只會拿鋤鎬,我們也可以替陛下看守江山……”
王家的幾個舅舅實在看不下去,一塊上前將他拽回去,他不服氣,王家外公一怒,讓兒孫們將他拖出去,然後親自來向皇帝致歉。
韓孺子起身相迎,笑道:“自家人,縱有失禮也無妨,外公安心。”
韓孺子迎來新一輪奉承,在王家人眼裡,他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仁慈皇帝,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想要刺駕?
宮裡的太監傳信,說慈寧太后那邊已經結束宴席,正在宮裡四處遊玩,韓孺子於是藉口不勝酒力退席,請外公等人不必拘禮,必要盡興,酒後可以去御花園裡逛一逛,冬日裡雖然風景不佳,也算來過一趟。
離開黑還有一段時間,韓孺子不用批奏章、不用去勤政殿、不用見太后,突然閒了下來,皇后等人都在陪太后,寢宮裡人也不多,他躺了一會,睡不著,坐起來又覺得無聊,自言自語道:“你真是勞碌命。”
可他喜歡勞碌,喜歡有事可做,更喜歡看到事情按照計劃步步推進。
韓孺子走出房間,發現劉介不在,中司監以為皇帝已經安歇,去忙別的事情了,臨近年底,宮裡的雜事也不少。
這是一次機會,也是一個預頭,韓孺子下定決心,對一名太監說:“去傳副都尉王赫,讓他帶一些侍衛在蓬萊門內騎馬候旨,你現在就去,跑著去,不準在路上停留半步,也不準對他人開口。”
太監用力點頭,轉身就跑。
屋子裡的太監、宮女有七八名,韓孺子只看向一人,“走。”
孟娥跟上來。
皇帝似乎要出行,卻不說去哪,宮人們驚慌失措,幾名太監也跟上來,宮女們發了一會呆,終於想起要去找慈寧太后。
韓孺子知道母親很快就會得知訊息,因此腳步極快,除了孟娥,其他太監追得氣喘吁吁,幾乎跟不上。
蓬萊門內,王赫已經守在那裡,匆忙之中仍招來數十名侍衛、上百名宿衛士兵。
“開門。”韓孺子命令道。
“陛下要去哪?”王赫沒像平時那麼順從。
“出宮再說。”
“可是……可是儀駕不全,街道尚未肅靜……”
“有你們就夠了,王赫,休得多問,遵旨行事。”
王赫不敢再說,只得下令開門,韓孺子已經騎上馬,回頭望去,一大群太監正在劉介的帶領下跑來,嘴裡大呼小叫,此時宮門才開到一半,他一拍馬,當先衝了出去,眾侍衛與衛兵急忙跟上,跑出一條街之後,隊伍才變得整齊。
“陛下得指個方向。”王赫追上來,不得不問。
貴為皇帝,擁有大楚江山,韓孺子卻發現自己其實無處可去。
“府裡。”他說,這才只是開始,不用太冒進,他要一點點探索天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