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酒量好著呢,可是——”杜穿雲皺著眉頭,“你要是打算天天過這種日子,不如把我們爺倆兒放走吧。”
韓孺子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到處閒逛的目的,這時也不打算說,“那可不行,你們爺倆兒救過我,我得報答你們,讓你們過衣食無憂的日子。”
光是“衣食無憂”四個字就令杜穿雲頭痛不已,他喜歡江湖,習慣了四海漂泊的日子,初進侯府還有幾分新鮮,到了現在只覺得無聊,捏捏自己的肚子,好像連肥肉都長出來了,“不行,哪天我得找楊奉,只要他……”
張有才從後面推著杜穿雲前行,“真是怪人,有福不享,非要遭罪,喝酒去、喝酒去,我就不信江湖上的酒比這裡還好。”
午時未到,酒樓裡的客人不是很多,夥計請他們上雅間,韓孺子只要樓上臨窗的位置,“風景也是一道好菜。”
夥計對這種附庸風雅的人見多了,笑道:“從這裡正好能望見太掖池的外湖,運氣好的時候,或許能看到宮裡的畫舫,不過今天夠戧,公子來得太早了些。”
張有才在後面不屑地哼了一聲。
韓孺子還真沒有資格嘲笑夥計,他在宮裡只有一次去“捉姦”的時候看過一眼太掖池,之後就再也沒到過水邊,更沒見過遊船畫舫是什麼樣子。
韓孺子到樓上靠窗坐下,由夥計推薦了幾樣酒菜,張有才將椅子和桌面又擦了一遍,得到主人的允許之後,與其他隨從興高采烈地找另一桌坐下,拍桌子要酒,杜穿雲畢竟年輕,幾句話就拋去心頭的小小不滿,挽起袖子要與兩名年紀大的隨從斗酒。
倦侯和夫人心軟,管教不嚴,僕人自然也就比較隨便。
韓孺子放眼向窗外望去,果然在遠處看到一片水,那水應該通往皇宮,近處是鱗次櫛比的房屋,街上人聲鼎沸,在樓上聽著卻不刺耳。
酒菜端上來,韓孺子挨樣嚐了嚐,確實別有風味。在他身後,隨從們呦五喝六,杜穿雲年紀雖小,酒量卻大,而且要用大碗暢飲,張有才跑過來幾次,見主人不需要服侍,跑回去放心吃喝起來。
韓孺子的目光終於掃向對面的客人,客人也在看著他。
那是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頭上戴著一頂像是道士冠的帽子,身上卻穿著書生的長衫,三縷長髯,相貌不俗,讓人猜不透他的身份。
“這位公子好像不常來這裡。”客人先開口了。
樓上只有三五桌客人,互相聊天倒也尋常。
“第一次。”韓孺子舉杯道。
“公子若不嫌聒噪,我有一點小小提醒:午前飲酒易傷肝,不妨以鮮魚佐之。”
韓孺子拱手稱謝,叫來夥計,給兩桌都上時鮮魚餚,然後順理成章地請對面那人過來並桌飲酒,張有才等人打量了那人幾眼,見他比較文雅,沒有特別在意。
“在下林坤山,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韓。”韓孺子沒報出自己的名字,林坤山也不多問,只以“韓公子”相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隔桌四人已經喝到酣處,張有才酒量最小,但是不敢喝太多,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兩名成年隨從已經面紅耳熱,杜穿雲搖搖晃晃,雙方都不肯服輸。
林坤山稍稍壓低聲音,說:“時值暮春,韓公子怎不出城踏青?”
“也有此意,只是不知何處風景值得一觀。”
林坤山點點頭,往桌上倒了一點酒水,以指蘸酒,寫了幾個字,嘴裡說:“此處最佳。”
小南山暗香園,等韓孺子看過,林坤山將字跡抹去,起身拱手告辭。
韓孺子聽說過小南山,那裡並非知名的踏青之地,暗香園則從未有過耳聞。
他心中很興奮。
午時過後,倦侯一行人回府,韓孺子身上盡是酒氣,沒有去後宅,就在前廳休息,張有才歪歪斜斜地去叫醒酒湯,杜穿雲喝多了更不守禮儀,坐在一張椅子上呼呼大睡。
韓孺子在廳裡來回踱步,思索下一步計劃,他不會通知楊奉,那個太監自從去了北軍之後就再也沒有來信,韓孺子打算得到更多資訊之後再說。
廳裡沒有其他人,剛剛還在大睡的杜穿雲突然跳起來,來到倦侯身邊,緊緊握住他一條胳膊,嚴肅地問:“你怎麼會與江湖術士打交道?”
(求訂閱求收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