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活的宮女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急忙收斂,收起雜物迅速退出。
所有侍者都退下了,外面已經全黑,屋子裡在不同地方點著三根蠟燭,非常明亮。
良久之後,東海王伸手指著皇帝,“我明白了,我全想明白了。”
“明白什麼?”
“太后為什麼強迫我當你的侍從?這是她的詭計!”東海王也不管會武功的宮女了,滿腔悲憤,非得說出來不可,“太后要殺你,然後將弒君的罪名按在我頭上,借將崔家滅族,栽贓嫁禍,這是栽贓嫁禍!”
韓孺子想了一會,“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只是有點道理?”東海王抬手敲打腦袋,然後大步走到皇帝面前,“你要被殺死了,明不明白?”
“明白,可是又能怎麼樣?”韓孺子看向門口的孟娥,總覺得危險並不來自於她。
“咱們是兩個人,她是女人,只有一個。”東海王毫無必要地壓低聲音,“太后不可能收買宮裡的所有人,咱們闖出去,到處嚷嚷,就說宮女刺駕,這是真事,然後……然後咱們去找中掌璽劉介尋求保護,讓他護送咱們出宮。”
“你剛才還說他假裝忠臣。”
“啊……拜託你能不能稍微減少一點記性?這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頭!”東海王抓住皇帝的胳膊,想將他拉起一塊對付守門的宮女。
韓孺子搖頭,“不,你欺騙過我一次,我不再相信你了。”
“你還記得衣帶詔的事情?好吧,是我告的密,可那不能全怨我,景耀那個老太監將我看得死死的……再說,你不是沒事嗎?倒黴的是我,景耀沒抓住你和大臣的把柄,被太后訓斥了一頓,他就拿我撒氣,臭罵了我一頓,說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要是當了皇帝……算了,不說這個,我這回是真心的,絕對沒騙你,我、我指天發誓,要是再騙你,不得好死!”
“好吧,我相信你。”
東海王長出一口氣,轉身面對門口不動聲色的宮女,又有些猶豫,“你說咱們能打過她嗎?”
“沒必要打,她不是刺客。”
“你怎麼知道?”
“我能看出來。”
“哈,你太單純了,也難怪,你連師傅都沒有,沒人教你皇宮裡的事情。跟你說,皇宮是天下最骯髒的地方,在這裡,人命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
“可你還是想進皇宮當皇帝。”
“兩碼事!”東海王被激怒了,甩開皇帝,大步走到宮女面前,“沒有外人,你不用藏著掖著,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刺客?”
東海王勸說皇帝的時候,孟娥就沒有過反應,這時更像是沒聽見,連睫毛都不肯動一下。
東海王等了一會,轉身說:“瞧見沒有,只有刺客能這麼鎮定,能一動不動地坐這麼久。她在等候時機,夜深人靜,沒準就是今晚,她會一刀殺死你,然後將帶血的刀塞到我懷裡,讓我百口莫辯。”
東海王越想越覺得事情必然如此,心中驚恐萬狀,突然間靈機一動,兩步跳到一根房柱的邊上,大聲道:“刺客,你和太后的詭計不會得逞,你敢對皇帝動手,我就……我就效仿劉介,一頭撞死在這裡,看你們怎麼栽贓給死人!”
同樣是以死捍衛皇帝,太監劉介顯得忠心耿耿,東海王則是在耍賴,孟娥沒有反應,韓孺子則笑出聲,“刺客都是藏起來的吧,應該不會守在被殺者的旁邊。”
東海王想了想,“你太幼稚了,太后這樣做是防止意外,她肯定是刺客。”東海王並不真的想撞柱而死,向前邁出一步,稍稍靠近宮女,誠懇地說:“桓帝的兒子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我倆要是死了,天下必定大亂,上官家根基未穩,太后掌控不住局勢,關東各諸侯王蠢蠢欲動,這位刺客……姐姐,練武之人也要講武德吧,生靈塗炭的局面是你想看到的嗎?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改邪歸正吧,你還有機會。”
孟娥仍然沒反應,韓孺子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更覺得她不是刺客了。”
“你懂什麼?”東海王恨恨地瞥了皇帝一眼,“我在想辦法救咱們兩人的性命,你欠我一個人情。”
孟娥突然站起來,東海王嚇得後退兩步,貼壁而立,韓孺子的心也怦的一跳,老實說,他不是特別拿得準孟娥究竟想做什麼。
噗噗噗,門窗緊閉的房間裡,三根點燃的蠟燭接連熄滅,四周一片漆黑。
(為感謝大家的支援,明天、後天三更,接下來的發稿安排:週一至週五兩更,上午89時,下午67時;週六、週日常規一更,爭取兩更,我需要休息一下,也需要時間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