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與成綺韻就她提供的計策又細細參研一番,排訂了一些細節和實施的時間,然後喚進柳彪,吩咐他從內廠設在金陵的車馬行抽調一部分人手劃歸成綺韻統率,不足者再從各地抽調補充。
楊凌對成綺韻笑道:“成姑娘,從今日起,我任命你為內廠二檔頭。目前先劃拔二十人給你,單獨成立海運司,由你負責。朝廷允許解除海禁前,這些人手足可供你使用,將來海禁一開,你勢必需要大量人手,那時可以再從內廠和江南就地招募。”
楊凌雖欣賞成綺韻的才能,但是彼此畢竟相知太淺,如果暗派親信跟在她身邊監視,或者對她約束太深,以她的精明,必可瞧出端倪,不免要離心離德。
與其如此,不如示之以誠,放手讓她去做。目前內廠實力主要散佈在車馬行,財源和情報蒐集皆集中於此。司稅監剛剛掌握在手中,將來要倚助的還是各地稅監,只要他們誠心歸順,就可以迅速接收一股現成的龐大力量。
這兩支力量掌握在手中,他就足以將內廠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成綺韻現在雖與於永、黃奇胤並列二檔頭,可是權力不可同日而語。既然單獨劃出個海運司,她能掌握調配的力量也僅限於此。
這樣只有海運司能夠成立,並且足夠強大,她的實力才壯大。而海運司,沒有涉政權、司法權、偵緝權,與海運有關的水師也另成一系統,這就足以保證她必須依附內廠才能保障她的權益,將她牢牢地綁在自已這輛戰車上。
成綺韻也明白楊凌用意、不過自已剛剛投效到他門下。楊凌肯如此重用,並將這麼大的責任交給她,足以證明他的看重。至於有所戒備,在她看來實是理所應當,是以絲毫不以忤。
楊凌從懷中摸出一抉象牙腰牌,遞給成綺韻道:“鯊魚王不是還有所懷疑麼?成檔頭就持了我的信物,儘快與他聯絡,籌備一韌事宜,我在金陵再多呆幾天、有了你的準確訊息我再回京”。
有柳彪在旁邊,成綺韻也神色肅然,恭謹有禮,再不敢巧笑嫣然媚於語言。她上前一步,忍著痛疼舉起雙手,從楊凌手中接過腰牌,恭聲道:“卑職領命,這便回去準備,定不負廠督大人厚望”。
室內寂寂,楊凌坐回椅中,闔上雙目將今日的事又細細回味了一番。成綺韻提供的辦法,以及今日會見南鎮撫司鎮撫使邵節武所聽到的訊息和京中的動靜。這些事,固然有人向他提供訊息,為他出謀畫策,可是最終取捨抉擇的人卻只能是他。一個判斷失誤,付出的代價就是萬劫不復,他又怎敢不再三權衡,軸軸斟酌。
鼻端忽嗅到一陣淡淡請香,隨即肩頭一鬆,一雙溫暖的小手正在輕柔地為他按摩。楊凌長長吁了口氣,卻沒有開口說話。
高文心不禁擔憂地道:“老爺,你可是太累了?要不要上床歇息,讓奴婢為你推拿一番?”
楊凌搖了搖頭道:“等晚上用過了針再說吧”。
他沉默半晌,細細思索著今日在紅船上聽邵鎮撫說過的話,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輕輕拍拍高文心的手背,揚聲說道:“叫鄭百戶來見我”。
鄭百戶匆匆踏入大廳,施禮道:“大人喚我?”
楊凌點了點頭,站起身道:“派人知會邵鎮撫使,本官要見他,還是老地方”。
楊凌望著鄭百戶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禁幽幽一嘆:“世事難預料,張大人呀張大人,當初你簡拔我進入錦衣衛,一定不會想到今日我卻要成為你的對手吧?”
“什麼?二檔頭!個姐你……你居然能做官?你不是開玩吧?”楚雲、楚玲兩個俏麗婉約的江南美女異口同聲地驚叫著,櫻桃小嘴兒張地好大。
成綺韻坐在椅上,象男人一樣分開雙腿,直起腰扳,威嚴地掃了她們一眼,冷斥道:“什麼小姐?敢對本官如此無禮,來人呀,把她們拖下去,屁股統統打爛”。
說完她噗哧一笑,掏出楊凌給她的腰牌一晃,笑道:“你們以為是假的?我也以為是在做夢。女人做官,這位楊欽差……我真是琢磨不透了。”
楚雲、楚玲雀躍地奔到她身旁,摸著那面象牙腰牌,楚雲欣然道:“真的呢?女人也可以出面做事,也可以入朝為官?楊大人好了不起、想人所不敢想,為人所不敢為,難桂小姐青睞於他了”。
楚玲烏溜溜的眼珠兒一轉,笑嘻嘻地道:“小姐,是不是那個俊俏的欽差大人被你迷住了?小姐能讓他欲仙欲死,他自然任小姐予取予求了”。
成綺韻臉兒一紅、微帶慍色道:“你們兩個雖出身青樓、身份卑微,好歹仍是冰清玉潔的身子,這種渾話以後不許再掛在嘴上了”。
楚玲不知小姐以前對那些葷言葷語從不忌諱,怎去個日卻轉了話風。她吐了吐舌頭、乖巧地應了一聲。
楚雲問道:“小姐,是不是你把楊虎謀反的事告訴了楊大人,他才如此重用?”
成綺韻搖了搖頭、黛眉微微蹙起,幽幽嘆氣道:“楊虎造反,目前正在招兵買馬,廣蓄錢糧,這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現在不急,待解決了海禁之事再說吧”。
其實今日去見楊凌,這件事她原本就沒打算告訴他。在她心中,這世上的男人一直只有兩種,一種是瞧不起她身份的所謂正人君子,另一種就是謀取她姿色的酒色之徒。
投靠楊凌,在她想來仍然不過是互相利用、北方綠林楊虎蓄謀造反的事。她原本視作一個重要籌碼,根本沒打算現在告訴揚凌。楊凌對她慨然許以重任,此舉大出她的意料,一時衝動下她也曾想合盤托出。但是對男人的多疑,最終還是讓她的理智佔了上風,將秘密又咽了下去。楊凌這個人是不是可以託,她必須還得再看看才成。
成綺韻盤算了一陣,站起身來吩咐道:“玲兒幫我換藥,雲兒去取我那套男人衣服來。如今帶著一幫男人,可是不便以女相見人了。我馬上再去見見彭老太爺,儘快把這事定下來”。
京師一派風雨欲來的緊張情形,估計只有那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小皇帝感覺不出來。內廠雖然剛剛成立又豈能毫無耳聞,只是吳傑為人謹慎,困為一直沒有得到準確情報,他不敢將一些捕風捉影的資訊傳遞給廠督。是以正在抓緊加派人手,四處偵緝朝中動向。
楊凌以雷霆手段力折江南三大鎮守太監,天下各地稅監自覺東廠已不可倚靠,現在紛紛向楊凌表態效忠,各地拖欠數月的稅銀開始啟程押運赴京。東廠範亭、錦衣衛張繡見此情形坐立不安。恰在此時王瓊竟主動與他們聯絡,獻上一條絕戶計。二人視為至寶,立即依計行事,在京師秘密籌劃起來。
但北鎮撫使牟斌與錦衣提督張繡卻不是一條心,他的才能、人脈不在張繡之下,原本對張繡就有些不服,現在張鏽下令錦衣衛全面配合、從屬東廠,更讓他大為不滿。
西廠苗逵早看出他的野心,也曾多次試探拉攏,但牟斌深知西廠勢力遠不及東廠,所以一直不動聲色,不拒不允。直至苗逵最後掀出底牌,說出已與內廠聯手,牟斌一番權衡之下,才決意結盟西廠、內廠,聯手倒張滅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