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皇帝頹然。
“臣妾身在宮中,倘若長公主不得進宮,臣妾自然沒得機會能與之見面,又談何加害於她呢?”德妃淺笑。
自那以後,靜和長公主無詔不得入宮。
宮中靜謐如斯,良府卻似亂馬奔鳴。小郡主與長公主勢不兩立,常常當堂拔刀相向,嚇得良家二老渾身發顫。良尚書躲往百雀閣,與畫舫中來自江南的名妓一見鍾情,奈何此事被長公主知曉,將人打了個半死。
百雀閣報官後,此事鬧得滿城風雨,最終由大理寺親自審理,所為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長公主入獄半載,從此良府也消停了半載。
直到長公主出獄那日,皇帝的八弟漢王親自將臉色蒼白的長公主送入良府,並且當堂甩了良尚書兩個響亮的耳光。
後來,漢王時常出入良府,長公主時不時也會去晉陽,一住便是小半個月。
這些都並非大事。宋美人有喜,號出喜脈的當日,皇帝封其為昭儀。
當夜,皇帝留在翠微宮中,臨窗對坐,德妃道:“臣妾還未恭喜陛下。宋昭儀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皇帝警覺地看一眼她:“別打這孩子的主意。”
德妃笑得眉眼彎彎:“陛下太瞧得起臣妾了。禍亂宮闈這種事,臣妾孤掌難鳴。”
皇帝冷笑:“如此朕便安心了。這宮中除了你也沒第二個人誠心害皇嗣。”
“陛下太抬舉臣妾了。”德妃也冷笑,“如此一來,臣妾倒是為了保住項上人頭必須得時時保護著宋昭儀才是。”
彼此對望,神情淡漠,劍拔弩張。良久後,德妃忽朗聲大笑。
“又犯什麼病?”皇帝責道。
德妃將皇帝的手輕輕握住,將他兩個手指頭按在自己的右手腕處,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的皇帝,眉毛慢慢揚起來:“陛下摸摸看,臣妾這脈象是否也是圓潤入珠,跳搏快速有力。”
皇帝微怔,抬眼時,臉上已難掩喜悅。德妃道:“摸不出,對吧?光是摸這樣的脈象,臣妾在滇王府裡練了半年。”
皇帝無心聽別的,雙手已經輕輕攬著她的肩頭:“你何時知曉的,為何瞞著不說?”
“禍亂宮闈之人到底不敢太張揚。”德妃笑道。
皇帝蹙眉:“小四。事到如今,你還有心思同朕鬥嘴?”
“既然如此。”德妃正色道,“不如臣妾向陛下討個賞賜?”
皇帝問:“你要什麼?”
“臣妾聽聞陛下今早得知宋昭儀有孕,當即升了她的份位。”
“你難道想?”
“臣妾想做皇后。”德妃字字鏗鏘有力。
“小四。”皇帝尤其失望,“你若不說,朕自會打算。可是你卻迫不及待提要求,如此一來,朕便不會答應你。你如今已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連日來,朕不禁想,朕的小四若真的是死了,倒也罷了。”
這話很傷人,德妃卻仍是唇角含笑:“小四她早就死了。臣妾是北國來和親的郡主,如此事實,是陛下一直不肯相信罷了。臣妾身在宮中,若不覬覦中宮之位,便是太不思進取了。”
“你!”皇帝一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德妃揚眉看一眼他,又瞧向大殿珠紅的高門,送客之意明顯。皇帝一甩廣袖,頭也沒回大步離開。
皇帝走後,蓮芝前來服侍更衣,忍不住道:“娘娘何必又將陛下激怒呢?”
德妃凝眉不語。她的沈牧遲如今也有最愛的宋昭儀了。
從前他便說過,他喜歡她的不諳世事、單純可愛,凡事都將他放在首位。
多年以來,她本一心要與之相濡以沫、舉案齊眉的人已經離她越來越遠。有時候對坐共飲,也再沒有從前垂拱殿中的閒適,更像是與陌生人在敵營裡對弈。
她有些傷心,不過只在一瞬間便消失無蹤了。中宮之位,她勢在必得。
如今她要做這皇后,已經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步步為營,終於也到了大展拳腳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