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而又異常空寂的走道中,一個垃圾箱旁邊靠蹲著一個年幼的小男孩。
相較於那小小的體型,旁邊平時毫不顯眼的垃圾箱此時看起來倒是顯得格外高大,巨大的箱體和那幾乎嬌小成一團的身體形成了相當鮮明的對比。
這樣的場景,多多少少看起來都會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但女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因為這樣的場景,在她照顧這個男孩的這段時間裡,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人在害怕的時候所衍生出來的本能就是尋找“強大的依靠”,這種“依靠”並不固定,視當時的情況到底能找到什麼。
大部分情況下是人,但如果沒有人了,有的時候,也可以是一個巨大的垃圾箱……
“……”
他嘴裡微微喘著氣,扭頭看了看蹲在他身邊的女人,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裡似乎映著一片的漠然。
片刻之後,他轉回頭去,一道聽起來有些艱難的稚嫩聲音才從他的嘴中低低地響了起來:“我又不是笨蛋……”
“哈,你也知道自己不是笨蛋啊?那你還敢這麼做?!韓宇,你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怎麼樣對吧?要是中間你撞到了什麼,骨頭斷了插進肺裡,你打算怎麼辦?嗯?!”
話說著,女人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極其嚴肅的厲色,異常生氣地看著他。
“那樣就會死了,我知道,你們從小跟我說了多少遍了,我都聽煩了……”
“你知道你還敢……”
“死了可能更好。”
“……”
“你……你說什麼?”
女人呆了一下,緊接著,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一雙略顯狹長的眸子睜得很大。
在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臉龐好像被映得更加蒼白了,緩緩轉過頭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漠然地注視著女人,嘴裡用那種稚嫩的聲音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話:“死了,可能更好,反正我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嗎?”
驀地!
“……!”
鼻間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女人睜大著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這張蒼白瘦弱的小臉,整個人的動作彷彿停滯了一秒。
而在下一刻,他的眼前忽地一花,在他的視線中,一隻白皙的手掌被高高地舉了起來,一瞬間稍稍擋住了那來自於頭頂的刺眼的燈光,看得出來,她很生氣,連那舉起來的手都氣得一陣陣發抖。
無動於衷地眨眨眼,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眼前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足以嚇傻其他絕大多數同齡人的場面似乎早被他預料到了,整個人有氣無力地垂下小腦袋,蒼白的小臉上好像還隱隱露出點無趣的神情,一副對眼下他經歷的一切都興趣缺缺的樣子。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就又疑惑地眨眨眼。
預想中的一巴掌並沒有到來。
雖然他從小到大就沒捱過打,但他很明白疼痛是一種什麼的感覺。
所以他當然很清楚在那些同齡人嘴裡很是讓人恐懼的“大人的巴掌”,顯然不會是那樣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不疼不癢地就過去了。
所以他想了想,還是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去。
老實說,如果沒事了的話,他希望她能讓他單獨待一會兒,他並不喜歡和其他人靠這麼近。
不過等他看清楚自己身邊的一切時,稚嫩的一張小臉卻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他可以肯定女人此時一定很很生氣,這點看她看著自己瞪得老大的那雙眼睛還有起伏幅度相當大的胸脯就知道了,她鼻間有些粗重的鼻息聲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但奇怪的是,那隻白皙的手掌高舉起來了好一會兒,卻遲遲沒有落下。
她就這麼一直瞪著雙眼睛瞅著他,如果不是確定她確實是在沉默地看著自己,他還以為時間被什麼東西給停止了呢。
看樣子她可能不太好意思下手,可他並不想和她這麼白白耗費掉時間。
於是他抿抿嘴,率先打破了沉默,簡短地低聲問了一句:“不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