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夫妻二人開車帶著夏侯兄弟來到了他父親家,其實離著靈錄局沒多遠,充其量也就是兩三站地的路程。停好車,四人一起上了樓,剛走到家門口,便隱約聽見屋裡傳出了小孩子的歡笑聲音。王娟連忙說:“您聽,就是這聲。”
朱儁上前,掏鑰匙開門,卻發現門是反鎖的,“又這樣!”朱儁按響了門鈴,可是屋子裡遲遲沒有反應,便有些著急地敲了三下門,喊道:“爸!爸!我們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門才開啟,屋子裡一位看起來六十多歲的男子,坐在輪椅上,驚訝地望著屋外站在夫婦後面的夏侯兄弟,問朱儁:“這兩個人是誰啊?”
“朱伯父,您好。”沒等朱儁開口,夏侯惇先說話了,“我們是朱儁的朋友,在附近剛好碰著了,就上來拜訪一下您。”
“這……”朱儁聽見夏侯惇說這話,竟然一時失語一般,不知該接什麼話。
而朱伯父那原本有些板著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把輪椅倒著向後推了幾步,熱情地把夏侯兄弟往屋裡面請,“是朱儁的朋友啊,快進快進。”
夫婦二人和夏侯兄弟進了屋,帶上了門,朱伯父便說著“我去倒茶”,便划著輪椅進廚房去了。夏侯惇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屋內整潔乾淨,地板傢俱都擦得鋥亮,餐桌和鞋櫃上花瓶裡的花也像是經常裁剪,整個屋子裡洋溢著活躍的氣氛,與之前夫婦二人所說老人一人居住的家和眼前所見的推著輪椅的老人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你們經常來給老人家打掃衛生嗎?”夏侯淵用手摸了一下鞋櫃,小聲問道。
“說來慚愧,”朱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雖然是家裡的獨苗,可是我常和我愛人一起在外面做生意,不常回家。家裡的家務活基本都是我媽幹。後來我媽走了,這些活應該都是我爸做了。”
“是令尊在做?”夏侯惇看著朱儁問道:“家裡沒僱過小時工來打掃嗎?”
“我們提過,老人家不樂意。”王娟說,“我們就說找小時工打掃,多方便,我公公不幹,死活不找,我們也沒辦法。”
“其實也不用找。”朱儁插上話來,“您看這屋裡,其實不打掃也行。”
夏侯惇看了一眼夏侯淵,心中不禁想到,這夫妻二人還真是不是人間煙火,想必是日子過得富裕,家務活全都交給家政人員處理。這屋子當然不用打掃,這分明是有人頻繁而又仔細地打掃,才能一直維持這般整潔的狀態。光憑老人家不方便的腿腳,是根本做不到的,一定是有別人幫著做清潔,而且人數起碼在兩個以上。
這時,朱伯父划著輪椅從廚房出來了,腿上放著一盒茶葉,他一邊向著沙發划著,一邊對著夏侯兄弟喊道:“來來,快坐,別站著了。”
幾個人坐到了沙發上,朱伯父也開始沏茶了。夏侯惇看朱伯父的氣色紅潤,一定不是遇見了什麼邪祟,心想,這下可以確定是舍魈了。
不一會兒,茶沏得了,朱伯父笑著給大家倒上茶,說道:“這還是頭一次有朱儁的朋友來看我呢。”
“來得匆忙,什麼也沒帶。”夏侯惇端起茶杯,“怕是叨擾您了。”
“哪的話,”朱伯父看了看夏侯惇,又看看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慈藹地笑了笑,“我啊,巴不得人多點呢。我這兒子和兒媳都忙,很少過來,我老伴一走,就剩我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夏侯惇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點點頭說道:“所以,有幾個舍魈陪您,也挺好。”
話一出,朱伯父便愣住了,手也跟著抖了起來,“什麼?什麼…你怎麼知道?”
而朱儁也跟著問道:“夏侯組長,您確定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了?”
“好啊!”朱伯父一聽這話,恍然大悟而又憤怒地拍著輪椅喊道:“原來你們騙我的!你們這群江湖騙子又來我家興風作浪來了!”
王娟看老人家氣得臉色通紅,連忙起身安慰,“爸,您別生氣,我們也是為您好。”
“什麼為了我好!”朱伯父越說越生氣,“你們忙,不來看我。有人來陪我,你們說人家是邪祟,變著法的要趕人家走,還找些江湖騙子來家裡做法!”
“爸!你彆著急!”朱儁也起身說道:“你說有人陪你,可是現在你也不讓誰出來露個臉,我們怎麼能放心啊,不是我們成心氣你,我們做兒女的也得知道你平時都和誰在一起啊。”
“他們是妖怪!你們滿意了吧?”朱伯父喊了一句,眼睛裡有些紅潤了,他頓了一會兒,放小了聲音,有些顫抖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妖怪,可是他們都是好孩子。我不想讓你們見到他們,就是擔心你們會害怕,會招人來趕走他們。你把他們趕走了,你們又不來陪我,又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嗎?”說完,朱伯父重重地咳嗽了幾下。
“爺爺!您別生氣了!”突然一個小男孩的聲音讓整個屋子安靜了下來。
眾人望去,只見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男孩不知不覺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與其他孩子一樣,穿著同齡的孩子穿的衣服,只是下身的褲子只有一條腿撐了起來,另一條褲腿被系成了一個結,腳向後長著,穿著旅遊鞋,若不是他安穩地站在那裡,旁人定是以為這孩子是個殘疾兒童。
“球球,你怎麼出來了?”朱伯父一看那男孩,著急地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快回去,回去,他們這些人是來抓你的。”
“你們別難為朱爺爺了,我們走就完了。”那叫球球的小男孩跳到朱伯父身邊,看著眾人說。
“是啊,是啊!”隨著幾個孩子不一致的聲音,朱伯父的臥室裡竟然又陸陸續續跳出了三個一條腿的孩子,一個男孩,兩個女孩,年紀看起來都比那個球球小一些。
“你們怎麼都出來了?”朱伯父有些著急了,“快點回去。”
夏侯淵見朱伯父有些著急,便上前安慰道:“伯父彆著急,小心別動了肝火。”
“我能不著急嗎?”朱伯父瞪著夏侯淵喊道:“難道眼睜睜地看你們把我的孩子趕走嗎?”
看見這般場景,夏侯惇感到有些意外,雖說之前確實想到了應該是舍魈,卻沒有想到竟然有四隻,看他們穿著新衣服,又那麼依賴那位朱伯父,想必這朱伯父平日裡定是百般寵著這些孩子,也難怪,畢竟兒子兒媳平時很少來看他,一定是過度的孤單才招惹來著這麼些舍魈。夏侯惇心裡不禁讚賞了一番朱伯父的愛心,然而又為朱伯父的孤單感到有些遺憾。再看看朱儁兩口子的表情,完全僵住了,想必他們一定不敢相信此時眼前的場景。夏侯惇笑了笑,起身走到朱伯父身邊,說:“朱伯父,全賴我,沒想到隨口一句竟招來這麼多麻煩。”
“你什麼意思啊?”朱伯父詫異地看著夏侯惇,他也是見過別的法師來做法的,那些法師沒見著妖怪都搞得神神道道的,而眼前這個人都看見舍魈了,竟然還那麼鎮定自若。
夏侯惇沒有理會朱伯父,而是盯著這幾個小山鬼看了一會兒,心想,想必也是些可憐的孩子,找不到父母才寄住在人類家中,長期影遁在家裡的陰暗處,難得遇見朱伯父這樣的好心人。他衝著孩子們笑了笑,才對朱伯父說:“朱伯父,其實,小山鬼雖然可以影遁在陰暗處休息,但那只是他們有隱蔽自己的習慣,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下,他們也應該睡在床上。”
“啊?”朱伯父懵了一下,心想,這個人不但沒有挑唆自己把妖怪趕走,反倒教自己這些妖怪的習性,不禁有些驚訝,吃吃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