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代替糖豆,在操作上並沒有那麼容易。
向陽大隊莫名其妙少一個人,總有要合理的理由和說法,而翠花用糖豆的身份,糖豆又怎麼辦呢?
白柳讓翠花先回房間休息,而她和宋嘉應卻再也睡不著。
利用翠花並非白柳的本意,可是似乎目前來看,這是對翠花和他們都好的事。
她內心愧疚,終究拖了另一個人下水。
“去滬城,意味著翠花以後有了新的人生和選擇,即使被宋家那邊發現問題,我們可以保證她的生命安全。”宋嘉應非常客觀和理智地分析,“退一步講,翠花是個聰明的孩子,她只要把握住幾個月,見過大世面,以後的見識不同,認知也不同。”
他比起白柳更加冷血,除去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對父母也並無多少感情——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父母偏愛,且在父母身邊不多。
宋嘉應更認為翠花頂替糖豆是他們之間的交易,互惠互利。
白柳會愧疚,但他不會,更不希望這件事情被糖豆知道。
白柳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對滬城一無所知,人對不知道的事情總是懷有一種畏難心理,她擔心翠花在滬城面臨想不到的窘境。
封建社會階級分明,上層階級殺一個人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新社會普通人能站起來,但舊事不會重演嗎?
“宋嘉應”讓糖豆去滬城,十歲的孩子太脆弱了。
一次發燒,一次肺炎,甚至鬧肚子……都可能帶走孩子的生命,而外人也不會認為父親會傷害孩子,畢竟虎毒不食子。
翠花代替糖豆去“宋嘉應”身邊,他們尚未可知對方會不會直接動手,即使他們只當糖豆是工具,也是寄人籬下。
白柳想著,看向宋嘉應。
宋家受年代所限,因為客觀和主觀的原因將宋嘉應送到鄉下,但港城的宋家卻能重新給他做一個新身份——港城宋家是隔岸觀火,還是看戲?
“我擔心——”
不等她說完,宋嘉應笑著反問:“我認識的白柳可從來不會猶豫不決,難道你有更好保全翠花的辦法嗎?”
“就這樣吧,”白柳下定決心,不再囉嗦,“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利用漏洞。”
換句話說,他們可以不必安排糖豆去滬城,更可以與對方虛與委蛇,但翠花未必有更好的辦法逃離父母的逼婚。
新社會三十年,印刻在國人腦海裡根深蒂固的思想卻難以改變,遠的不說,單說農村有幾對夫妻是自己搞物件談成的?
翠花將親生父母要嫁她的事情鬧出去,長輩只會說一句早晚要結婚、夫妻都是相處才有感情云云,翠花真如她所說,無處可逃。
是她魔怔了。
宋嘉應看她想通,立即開始安排翠花的事情:“翠花不一定要合理地離開,但一定要快!”
夜長夢多。
白柳和宋嘉應屋裡的燈在夜裡亮了很久,左右的周家人並沒有過多觀察,充其量只當夫妻倆發生爭吵,白天郵遞員送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們不信“呂非”能絲毫不在意。
兩人也擬定好初步計劃。
第二天一大早,翠花就起來幫著宋嘉應燒火準備做飯。
原本白柳夫妻更習慣直接去前面的白家吃飯,但他們如今不上交糧食,白家的孩子們又一個個長大很能吃,便不去湊熱鬧了。
除非逢年過節和一家人團聚,多數時候他們會在自己的小家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