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山一開口,所有人立即豎起耳朵。
還有其他大家不知道的故事?
錢家在向陽大隊不算大戶,是三十年代從外地逃荒過來,在本地也只有三代人。
但錢老頭和他父母可是大狠人,當年鬥地主的時候衝在最前面,撈了多少好處不好說,名氣賺得夠多。
十里八鄉,誰提起錢家人都是諱莫如深,又嫌棄又怕得罪。
可惜錢家人造孽太多,無論是錢老頭父母還是他自己,都早早患病死了,剩下的錢家三個兒子也沒有大出息。
錢大根好吃懶做靠父母,錢大山勤快老實只知道幹活,錢大海前幾年不知道走了什麼運道,竟然到縣城裡工作,這些年錢大媽都是以小兒子為傲。
當年錢家人造孽的事大家沒啥感覺,畢竟都是貧農出身,又沒抄家到自己身上。
可錢家人名聲不好,現在有他們不知道的秘聞,自然想聽明白。
錢大媽眼睛陡然豎起,叉著腰:“你還有臉說?”
“你敢當著你爹的牌位說?”
錢大山羞愧地低下頭,昏暗的光線下,白柳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隱約看到他肩膀顫抖。
他在哭。
“我這麼多年,還沒有贖完罪嗎?”錢大山猛地抬起頭,哽咽道,“我當年離家出走沒和你們說,我爹去找我,可我也不知道我爹咋能栽到河溝裡。”
“如果我知道我爹會癱,寧願死的人是我!”
年紀小的人,如白柳,並不知道這段往事,只記得錢老頭最後是中風癱在炕上,也死在炕上。
可年紀大的人卻更加清楚,尤其錢家這樁事算不上好事。
“啥玩意兒?”黃鳳來仍記得大冬天錢大蛋害家裡三個孩子掉冰窟窿裡的仇,再加上她同情錢大山,自然有啥說啥,“錢老頭是找錢大山掉河溝中風?”
“我說錢家的你騙誰呢?”
黃鳳來的話瞬間引起眾人回憶,大家有時候記性不好,有時候記性又很好。
正如此時,只要有一個人提起往事,便能迅速喚醒大家塵封的記憶。
“我記得是錢老頭出去調戲小媳婦,然後中風了吧。”
“啥調戲啊,是他睡了村頭那個瘋子,在破廟門口倒了。”
“好像是哈,不過這麼多年了,瘋子人都沒了,也沒人討個公道,說不清嘍。”
錢大山如夢初醒,死死盯著錢大媽的臉,他無法判斷這些話是真是假。
白柳反而覺得不是空穴來風,至於為啥說不清,一是因為瘋子來歷古怪,這邊也沒有她的親友;二是當年人心惶惶,沒人關心這段故事。
錢老頭做沒做惡不確定,但中了風,又變成了倒黴的人,誰也不好多說。
“娘,大家說得是真的嗎?”錢大山依然看著老母親,想要知道當年的真相。
錢大媽心急,衝門外看戲的人吐了一口:“我呸,你們胡說,我家老頭是為了找大山才掉進河溝裡——”
“我說錢家的你別以為當年人都死了,啥河溝呀,當初還是我和榔頭爹柱子爹幾個人抬他去看病,騙誰呢?”
“還找大山掉溝裡,怪不得大山自從那年像變了一個人,挺機靈的小夥子成了傻子,原來你騙大山。”
“你、你們放屁……”錢大媽罵得太髒,大喊冤枉。
錢大山此時卻心如死灰,他曾經毫無保留的信任,如今換來的只有傷痕累累。
為什麼他會認為父親真的會不眠不休地找他呢?
“我這麼多年,竟然被騙了。”他依然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瞬間彎下,“我以為至少有一天,我的父母也偏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