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夜幕降臨,烏雲逐漸籠罩。
簷角掛著的燈盞,在愈大的風裡輕輕搖晃,將院內少女慵懶的身影,搖曳得忽明忽暗。
姜初霽斜倚在湘妃竹躺椅上,指尖隨意撥弄著鬢髮。清冷的月光穿透厚重雲層,為她精緻的側臉勾勒出一層銀邊。
沉舟腳步輕緩,捧著狐裘披風走來,衣袂帶起細微的風聲:“小姐,要落雨了,您早些回房吧。”
見小姐坐起身,他熟練半跪在地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柔地將披風系在姜初霽頸間。不經意間,指尖擦過她鎖骨處的肌膚。
姜初霽順勢伸出藕臂,環住沉舟的脖頸,聲音帶著幾分懶倦:“我乏了,阿舟抱我進屋吧。”
沉舟耳尖瞬間染上薄紅,面上卻愈發沉穩,應了聲 “是”。
雙手穩穩托住少女纖細的腰肢,將人熟稔地抱起來,抱進臥房裡。
鎏金燭臺上的燭火跳躍著。
沐浴間裡,已經準備好的浴桶水汽氤氳,花瓣散落漂浮在水面上。
姜初霽斜躺在撒滿玫瑰花瓣的浴桶裡,玉臂搭在桶沿,青絲如墨般散開。茯苓在一旁服侍小姐沐浴。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
門外傳來護院恭敬又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小姐,姜宅的姜凌翊少爺來了,非要見您。”
“我們說您歇下了,他根本不聽,硬要往裡闖,我們怕是攔不住他。”
姜初霽聞言,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睫毛都未顫動一下。
姜凌翊來了也好。
正好,她還有件事沒解決。
她掀起眼皮,對著門外道:“既然攔不住,那就別攔了。”
茯苓聞言,忍不住滿臉擔憂:“小姐,自從您和夫人搬來邑主府,就再沒回過姜宅,也沒見過大少爺和二少爺。二少爺脾氣急躁,被您這般冷落,今日肯定又要來鬧了。”
姜初霽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伸手攪了攪水面,花瓣隨著水流打著旋兒,水汽裹挾著馥郁的花香。
漫不經心道:“你去外面吧。一會兒,我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姜凌翊找到院子來的時候,在院內與端著瓶瓶罐罐、準備進屋的茯苓撞了個正著。
他想都沒想,就直接問道:“姜初霽呢?”
一夕之間,他爹從堂堂相國,淪落到和周姨娘一起被當眾絞死。祖母聽聞訊息,當場吐血而死。姜洛薇也從寺廟消失,不知所蹤。
而自己的妹妹,先前就帶著母親搬到了這裡來,彷彿姜家發生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如今偌大的姜宅空空蕩蕩,除了下人,只剩下他和大哥兩個人。
姜凌翊知道,他們父親和周姨娘的死,一定有姜初霽的手筆。
可他想不通,明明他們血脈相連,母親是他們三個人的母親,姜初霽卻完全把他和大哥排除在外。
就好像,他們對她而言,也只是陌生人一樣。
這些天,大哥日漸頹廢消瘦,閉門不出。
明明母親說,她並不責怪他和大哥。
可他還是很慌,沒由來的慌。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